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双皇]生杀予夺》by苏捏捏/一只酒酿童子 文案: 中世纪 霸道专权宠妻教皇X口是心非傲娇皇帝 楔子 中世纪,西欧。 “格列高利七世……”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坐在王座上缓慢而又反复地低吟着这个名字,并不时把玩手上泛着金属光泽的十字架。 修长的手指抚过十字架的底部,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那里刻着一串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希尔德布兰。 最近风头正盛并自名为格列高利七世的罗马教皇,其世俗名便是希尔德布兰。 突然,看似漫不经心的帝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将十字架紧紧攥入手心,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淡漠,湛蓝的眼眸透着冰冷。 十字架尖端深深扎入亨利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管的手,整个手掌被刺得鲜血淋漓,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极尽嘲讽的笑容。 此时,殿外有宫人传话:“陛下,教皇派来神官邀您前往拉特兰宫。” 拉特兰宫是历代教皇的处所。 “知道了。”亨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随意把十字架收回,亨利迈着优雅的步子踏出宫门,向早已备好的华丽马车走去。 守候在一旁的宫人在看到他的手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陛下,您的手……” 亨利置若罔闻,毫无停顿地从他身边经过,径直步上马车。 宫人话音刚落便已一阵心慌,陛下的事向来由不得他过问,所幸,这次陛下并没有追究。 皇宫与教皇的处所十分相近,车驾停下时,亨利手上流淌的鲜血甚至还未干透。拿起马车里置备的丝帕随意一抹,亨利随即下了马车,无视一旁带路的神官,径自往主殿走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多次。 …… “亨利你来了。”低沉而又慵懒的男声在偌大的宫殿上空回荡。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身着一袭洁白的丝绸法袍,强健有力的肢体包覆其中,尽管只是斜倚在宝座上却能看出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一头略显凌乱的栗色碎发衬着英俊深邃的面容,再加上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琥珀色眼眸,显然是个极其迷人的存在。 可亨利却不受他蛊惑,反而在心底暗忖如何将他从神座上拉下来。 “上来。”神圣的教皇声音里带着诱惑。 亨利从容漫步上去,立于男人五步开外与他平视:“希尔德布兰,你是想让朕站着吗?” 闻言,希尔德布兰向他伸出手,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过来。” 亨利无视他的邀请,自顾自坐上教皇华美的宝座。 希尔德布兰毫不尴尬地将手收回,看着身侧的少年君主饶有兴味地提醒道:“亨利好像还没向我行礼。” 亨利听到他那戏谑的语气,不由气极反笑:“你不要太嚣张了。” 《教皇勒令》:一切君主应亲吻教皇的脚。 下一秒,希尔德布兰捏着亨利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不愿意?” 亨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透露的威胁意味,以及……若有似无的挑逗。 对于和希尔德布兰之间的畸形关系他实在是感到深恶痛绝,然而,以他目前的能力尚不足以改变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在背后悉心辅佐过自己的男人一步步走到幕前,登上高位——然后在猝不及防之下将他的一切通通夺走。 一切。 他的权力。 还有他的身体。 思及此,亨利讽刺道:“确实不愿意,教皇陛下是不是还要再强迫朕一次?” 希尔德布兰闻言没有丝毫做了亏心事的负罪感,反而坦然道:“亨利明明也很喜欢……”边说还边用指尖轻轻在他的下颌处来回勾勒,最终还是难以忍受他的“无礼”,低头向这位桀骜难驯的少年君主吻去。 亨利咬紧牙关不让他进入。希尔德布兰见他如此防备,在殷红的唇上轻咬一口便离开,下一秒又搂上他的腰戏谑道:“以后改为‘吻唇礼’,如何?” 亨利也不挣开,只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朕记得你一向自诩禁欲者。” 希尔德布兰笑道:“没有人敢说我不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而是没有人敢说。接着他凑向亨利耳边轻声道,“不然,你以为你以往叫得那么大声……” “总有一天,朕会杀了你。”亨利没有露出类似于屈辱之类的表情,他早就习惯了希尔德布兰的说话方式,这个身着纯白法袍的男人骨子里实则满溢着有别于圣洁外在的下流。 可惜,他发现得太迟了。 希尔德布兰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亨利,不要试图违背我。”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威胁的成分,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自从两年前希尔德布兰发动政变以强硬的姿态登上教皇的宝座,便用果敢的手段以及铁血的政策控制了西欧各国高级教职人员任命权。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干涉各国政治,撒丁岛和西班牙等地都被视作教会的产业……如今,几乎整个欧洲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朕不怕你。”然而亨利却丝毫不惧,尽管他继位时日尚浅,羽翼未丰,身为天之骄子的骄傲使他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亨利,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你的王位是我给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将会失去一切。”希尔德布兰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亨利压倒在神座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朕的王位是父皇给的,你忘了吗?那个被你卑鄙地骗取了信任却又被你无情背叛的男人。”即使被压制在下方,亨利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高傲。 “亨利真是没良心,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希尔德布兰叹息一声,收起强势的表情,转而饱含深情地抚摸着身下人精致的脸庞,语带不满。 “啧,当然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亨利不屑地嗤笑道。 “原来亨利竟是这样看我的。”原本抚摸着亨利脸颊的手随着渐渐低沉下来的嗓音缓慢下移,来到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划着,“真让人伤心。” 话音刚落,希尔德布兰便狠狠地吻上那修长的脖颈,湿热的舌尖在颈边舔舐,美好的滋味让他顿感畅快,难得地解释了一回:“若不是为了赐死大主教安诺,我也不会提前我的计划。”教皇之位,他筹谋已久,虽然中途因为一些变故,情急之下改用了并不算温和的方式将它收入囊中,但始终影响不大,不过是被少数不愿屈从于他的贵族借机指责罢了。 温热的呼吸略显急促地喷洒在颈边,唇舌流连的声响伴随着一个不愿回想的人名钻入脑中,亨利心下微微一颤:大主教安诺,那个强迫他与伯莎结婚的败类! 亨利年仅四岁时,便在父亲的安排下通过提前诸侯选举被确立为“罗马人民的国王”,十八岁那年由当时的教皇在帝国首都亚琛为其加冕。 其实原本安诺属意的帝国继承者另有其人,尽管那时大主教的权力尚且左右不了帝国皇帝的任免,但他却是十个选帝侯中话语权最重的一位。相对于双亲相继逝世,顿失所依的亨利而言,与安诺产生分歧无疑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幸好,通过希尔德布兰的游说他最终还是改变了心意。 只是,安诺提出了一个要求——与都灵联姻。 亨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且不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并且心中早已有了心仪的对象,单说那位都灵女伯爵远播万里的放荡名声就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在安诺的逼迫和希尔德布兰的劝说下,他最终还是被送上了婚床。生而高贵的他却被逼着和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结婚,这严重打击了亨利身为国王的尊严。 那一晚发生的事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从此他便对别人的逼迫与威胁深恶痛绝,发誓一定要站在权力的顶端,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如今,他虽已被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尊贵如他,王权却又渐渐被教权所限制。 希尔德布兰刚登位便赐死了安诺不假,但谁又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对于这个男人,他是再也不敢相信了,至于他难得的解释,亨利心中自然也有所保留。 察觉到他的出神,希尔德布兰略微用力地咬住正在舔弄的部位,不至于出血,却恰好能让他回过神来:“在这种时候不准想别的,嗯?”带有威胁语气的尾音此时却有着不一样的意味,暧昧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主殿。 被咬中敏感部位的亨利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收起你的花言巧语。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皇权屈服于教权。” “教权永远在皇权之上,这是毫无疑问的,就像——我永远在你之上。”说罢,希尔德布兰侧首将亨利吻住,舌尖划过微张的唇齿,一手抚着耀眼的金发将他按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亨利本想反驳的话语消失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随着他们的动作,一抹银光从亨利衣领间闪过,一件饰物从中滑了出来—— 那个尖端上还有着些微干涸血渍的刻有“希尔德布兰”的十字架。 第一卷 勃艮第 第一章 氤氲的水汽在殿内蒸腾,寂静之中,隐隐约约听到池水流动的声音,缭绕的雾气将一切染上神秘,不知过了多久,在希尔德布兰怀里昏厥的人有了些许动静。 身后传来被包围的温暖,让人舒适得不想醒来。低低的呻吟声过后,亨利睁开双眼,湛蓝色的眼眸在雾气的衬托下似有浮光流动,脑海中还回放着先前发生的火热情事,此刻他一点都不想动弹。 “醒了?”身后传来希尔德布兰的声音,“无论多少次,亨利都会昏过去啊,要早些学会习惯才好。”说罢在他耳后印下一吻。 “朕要回去了。”话虽如此,亨利依旧没有动作,静静靠在希尔德布兰怀中,任由他抱着自己。心里却暗暗盘算着此时把人一刀捅死的概率有多大。 “还是这么嘴硬。”希尔德布兰原本环抱在亨利腰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前,勾起那枚十字架,“陛下为何要将我送你的东西随身携带呢?”似是引诱般的语调,末了还恶意地轻咬了一下怀中人的耳垂,引得他还很敏感的身体微微发颤起来。 “自然是提醒朕一定要杀了你。”亨利眯了眯眼,掩下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莫名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意问道,“教皇大人以为如何?”既然希尔德布兰故意称他为“陛下”,他自然要回敬一声“教皇大人”。 “我还以为……亨利爱上我了。”低缓的话语声中透着若有似无的遗憾,希尔德布兰随即将亨利从水中抱起,跨出浴池,取来一旁的衣衫为他穿上,一边还抚摸着在他白皙身体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香艳的点点红痕。 “《教皇勒令》:‘凡神职者不可结婚。’这可是教皇大人亲自定下的,而如今,你又在奢望什么呢?”面对着希尔德布兰的亨利,脸上嘲讽更甚。 未料希尔德布兰闻言却朗声大笑,顺手扯过衣袍随意披上:“我可有说我要结婚?不过亨利若想成为教后也未尝不可。” 亨利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朕很期待你亲手打破《教皇勒令》的那一天,解除了对皇权的压迫之后,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开除你的教籍。” 希尔德布兰搂着亨利的腰往外走,玩笑道:“陛下期待嫁给我?” 希尔德布兰在《教皇勒令》中明令禁止神职者结婚,此举重塑了教士圣洁形象的同时,也避免了教士的世俗配偶分走教会的土地。如若不然,做教后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他就能将教会一半的土地攥到手中。 只是,亨利对于婚姻十分反感:“婚姻是世界上最让人恶心的东西。” 希尔德布兰见他不快,也不再玩笑,只是轻笑一声,“好意”提醒道:“陛下似乎将《教皇勒令》背得很熟,那应该对‘教皇永不受审判’这条也有印象才是。” 亨利嗤笑道:“你还真是狂妄。” 希尔德布兰不置可否。 两人并肩在长廊上走着,夕阳的余晖越过雄伟的罗马柱一束束地投射在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亨利的脚步稍显虚浮,希尔德布兰搂在他腰间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揉捏起来:“陛下既然不适今天就别走了,留下来住一晚。” 亨利不为所动:“朕很忙。”忙着与各国联系、交好,为自己取得一定的筹码。 神圣罗马帝国全称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由德意志王国演变而来,自从一百年前亨利的先祖由罗马教皇为其加冕并赐予他“罗马皇帝”的封号伊始,他们的王国便改称为神圣罗马帝国。是以亨利实则与罗马毫无干系,他是带有日耳曼民族血统的德国人。 然而也正是因为日耳曼民族热衷征战的特性,德意志的贵族们不仅势力强大,民族血脉中始终涌动的桀骜也让他们难以驯服;而教会得益于罗马教廷发起的克吕尼运动,独立性也在逐渐加强。 亨利冒险与双方同时抗衡,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偶尔来希尔德布兰这里一趟,试探他的同时顺便纾解一下性欲已是十分难得了。 把圣洁的教皇大人当作泄欲工具来使用,不知道当他本人得知这个想法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苦中作乐的亨利扯了扯嘴角。 一旁用余光默默打量他的希尔德布兰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居然少有地露出一个尚算纯粹的笑容,但他知道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会透露。通过底下人最近传来的消息,料想他大概是欣喜于和诸侯的交好,思及此,希尔德布兰停下脚步,抬起亨利的下巴让他望向自己:“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许想别人。” 亨利莫名:“比如?” “比如那个勃艮第国的王子。”希尔德布兰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有什么在翻滚着,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一不留神便能诱得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劝陛下最好别再和他联络。” 勃艮第是神圣罗马帝国版图中的一个附属国,由于这片区域并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历代皇帝对其的控制并不强。然而,勃艮第人天生反骨,经过多年养精蓄锐的蛰伏,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近来已有不少异动。现任国王年事已高,对于反叛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他的继承者却是个十足的草包,亨利便想趁此机会将勃艮第彻底收归己用。这样一来,在对付不安分的贵族和教会时他的筹码就又多了一个。 因此,对于希尔德布兰的威胁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朕的事你没资格过问。”像是厌烦了同他虚与委蛇,亨利推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希尔德布兰望着亨利远去的身影许久都面无表情,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才觉得心底传来一阵阵难耐的、失控的感觉。用适才被推开的手抚上胸口那处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地方,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透着寒意的笑容——让他不舒服? 很好。 距离那天的不欢而散已有一个多月,其间希尔德布兰将心腹召到拉特兰宫密谋了好几天,不知在酝酿些什么,会议内容亨利如何也打探不到。在这方面他自认不如对方,希尔德布兰在教会隐忍十余年,加之登位后如日中天的权势,拉特兰宫早已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而他却天真地活了许多年,年幼时父皇将他保护得太好,让他像童话里的王子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却不是帝国储君该有的样子。后来又有希尔德布兰在旁“尽心尽力”的辅佐,导致直到他成功加冕前,都还是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幼稚的蠢货。 “蠢货。”亨利眼神暗了暗,抬手将一直把玩的匕首射向面前悬挂着的画像,“嗖”,削铁如泥的刀刃瞬间没入墙身寸许。 那幅画上的人像不是别人,正是亨利自己。画像上早已遍布裂痕,每一处都是利刃割裂所致,亨利每当回忆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总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后来特命人将自己十六岁时的画像悬挂在书桌正前方,一有不满便拿来发泄,过后很快就能静下心来处理政务。 相较于希尔德布兰而言,他还是过于年轻,尚且很难控制住情绪。 这天显然也是如此。 处理完政事已是傍晚,亨利却准备动身前往勃艮第。 方才他收到勃艮第老国王逝世的消息,以及,草包王子罗贝尔的求救信。 求救信的大致内容是激进派的公爵意图自立为王,已经带兵攻入王宫,他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请求亨利派兵救援云云。最后他还承诺假如亨利来救他,脱险之后定会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亨利认为这是个绝佳的平定勃艮第的时机,只简单打点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出发了。 带领数千亲卫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亨利终于顺利到达勃艮第境内,短暂休整两小时后,他在繁星的指引下马不停蹄地一路杀入王宫—— 麻烦解决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亨利轻而易举地收拾了叛军,并成功入主勃艮第王宫,毫发无损。 晚间庆功宴上,亨利第一次同罗贝尔会面,此前只在画像上见过他的样子。画像中,王子身材样貌虽不算上佳,可起码也是个俊秀青年的模样。如今一看,本人却脑满肠肥,窝在华贵的座椅间一副心有余悸的没出息样子。 尽管亨利平日里对人的相貌不甚看重,可是见多了希尔德布兰的脸,他的审美标准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提高不少,现下对着草包王子自然觉得难以忍受。 发觉自己又在无意中想到那个该死的人,亨利脸上笑容一滞,意兴阑珊地放下手中的红酒,顿时失了应酬的兴致。 对面的罗贝尔还在没有眼色地夸夸其谈,同时大肆批判教会近来横行霸道,并无故掠夺他们大量土地的无耻行径。 亨利打断他没完没了的宣泄:“够了,”话尚未说完突觉一阵头晕,不由伸手在太阳穴上按揉了几下,等待眩晕感过去才继续说道,“王子今日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朕……” “明日陛下移驾到我的寝殿‘做客’如何?”恍惚中亨利见到罗贝尔一改先前的窝囊姿态,端着酒杯悠然自得地朝自己走来。 “我们勃艮第的红酒还不错吧?” 第二章 罗马,拉特兰宫。 早在亨利刚动身的时候,希尔德布兰就已收到了消息,但他并没有阻止。尽管在他的情报里草包王子罗贝尔并不像他向来对外展示的那样无能,相反是个阴险狡诈之徒,还极为好色。 他早就提醒过亨利,可对方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因此这自然怪不得他。收到来自隐藏在对方身边眼线的密信也在意料之中,他事前吩咐过,假如陛下遭遇不测他就不必再隐藏,相信以亨利的聪明,会发现他的。 希尔德布兰算无遗策,此时手里的密信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疾不徐地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写着潦草的四个大字:他想睡我。 难得没有用“朕”来自称,这显然表明亨利在向他示弱。希尔德布兰此时反倒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在看清信件内容的瞬间他就从座椅上猛然站起,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睡”这个字眼上,琥珀色的眼眸里隐隐闪过一丝杀意,哪怕明知亨利身边有自己的人,他却仍然无法放下心来。 希尔德布兰向来行事谨慎,这是他在多年步步为营的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尽管此时他已手握重权有了自负的资本,也不敢松懈分毫。 将信件锁入柜中之后希尔德布兰一刻不停地大步迈出宫殿,同时厉声吩咐道:“备马!” 亨利此时正在罗贝尔的寝殿里。 殿内的装饰极尽奢华,放眼望去尽皆金碧辉煌,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堂而皇之地罗列在外,毫不收敛。位于寝殿正中央的是一张大床,粗略估计五个人置身其上都绰绰有余,可见平日里这位王子是如何穷奢极欲。 “你还真是会享受。”看着跪在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罗贝尔,亨利一边指挥宫人把床换掉,一边淡淡地嘲讽道。 卸下伪装的罗贝尔一言不发,只用一种仇视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 亨利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快,反而被他气愤的表情取悦了:“王子不是喜欢请朕喝酒吗,回去的时候朕会把你的私藏通通带走,绝不辜负王子美意。” 罗贝尔嗜酒如命,他的私藏自然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如今亨利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要把他的珍藏通通搜刮走,这自然比捅他一刀还让他痛苦万分。 “无耻!” “朕自然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亨利心情很好地轻笑一声,“作为回礼,朕会赐予勃艮第一位‘英明’的国王……听说你的小侄子很不错。” 罗贝尔的兄长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如今算来已有五岁,亨利若是绶封他为新王无疑能够很好地控制住勃艮第。其次,亨利知道罗贝尔就是谋害他兄长的幕后元凶,他只要适时地把真相公之于世,新王一派会感谢他的。 罗贝尔是一颗有用的棋子,可是他的价值还远不止如此。 亨利诡秘一笑,没再理会跪在一旁骂骂咧咧的罗贝尔,转身往浴池方向走去。从罗马赶来勃艮第,上千里的路途,加之在外厮杀了一场他早就有些疲倦,此刻只想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浴池也该洗干净了。 没有回避罗贝尔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目光,亨利旁若无人地解下衣袍丢到地上。 罗贝尔原本仇恨的眼神在看到他白皙无瑕的躯体之后渐渐变了味,开始满怀恶意地在脑海中意淫起来。亨利今年只有二十岁,正处于最鲜活的年纪,无论是胸前浅浅的两点红樱还是身上紧致有度的肌理都显得无比诱人,再加上他脸上向来高傲的神情,使人难以自抑地生出一股强烈的破坏欲,想让他在自己身下被操弄得哭喊着求饶。 亨利泡在热气蒸腾的池水里慢慢放松,闭着眼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 “陛下的身体……真是迷人啊,我操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陛下的一根手指。” 亨利面无表情道:“省点力气吧,别再试图激怒朕。朕不会动你。”罗贝尔不能死在他手里,尽管此时他就想把他的眼珠子和舌头统统剜下来,也只能竭力忍耐。 罗贝尔不知道亨利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心中有些不安,但想着大概也难逃一死,顿时破罐子破摔起来:“陛下没跟男人做过吧?!要不要试试啊?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淫邪下流的话语传入耳中,亨利紧紧蹙起眉,不耐烦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眼神紧锁住不远处那个痴肥的身影。罗贝尔被他盯得发怵,万万没想到传闻中被教皇架空的年轻帝王也能有这样的眼神,怔愣一阵才又鼓起勇气锲而不舍地叫唤道:“陛下该不会早就试过了吧,看你的样子……恐怕是下面那个,哈,被压的滋味怎么样?!”说到后面他竟然还兴奋了起来,一脸痴迷地舔了舔嘴。 亨利无意再和他多说,又泡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扯过一旁的浴袍披上随意拢了拢,面带寒意道:“既然你学不会闭嘴,那就滚出去。” 话音刚落,暗处就有人走上前来拽着绳子的一头把罗贝尔往外拖,同时还堵上了他的嘴。 寝殿里终于只剩亨利一人,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闲极无聊的亨利拿起一旁先前在晚宴上被加了料的红酒,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就这点剂量还想迷倒他?药量比这多一倍的他都喝过。 亨利在双亲逝世到加冕前的三年间没少受暗算,虽然希尔德布兰替他挡下了不少,但为防万一也教会他许多保命之法,其中就有关于此类的。当时为了加强抗药性,这样的东西他喝了十瓶都不止。与此同时,酒量也连带着练上来了。 不过,勃艮第的红酒确实不错。亨利缓缓给自己斟上半杯,优雅地晃了晃杯子。 希尔德布兰到达勃艮第王宫时已是第二天夜晚。 此时夜幕刚刚落下,天边缀满了繁星,空气中弥漫着勃艮第独有的薰衣草的芬芳,花丛中不时响起一两声虫鸣,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宁。 只可惜这一切亨利都无心欣赏,他刚逼着罗贝尔在认罪书上签了字,上面列明了罗贝尔谋害兄长的过程以及其他作奸犯科之事。这是他届时送给新王一派的礼物。 将认罪书收好之后,亨利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等候时机。 罗贝尔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方才被狠狠地整治了一番,此时他已经不敢再小瞧这个年轻高傲的帝王,心中甚至还隐隐有些畏惧。 就在他正忐忑不安的时候,亨利听见两声几不可闻的暗响,不由勾唇一笑,湛蓝色的眼眸中泛上喜意。挥退殿中众人,亨利走近罗贝尔,从腰间抽出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倏地朝他挥下—— 罗贝尔惊恐地闭上眼睛。 “你自由了。” 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然而预想中的痛楚却没有来临,身上反而一松,罗贝尔惊讶地发现捆住他的绳索被切断了:“你……” “走吧。”亨利微微侧首向大门方向示意道,像是毫不在意罗贝尔的抉择,说罢就自顾自地往后方的寝殿走去。 罗贝尔瘫软在桌边,几次粗重的深呼吸后慢慢从接近死亡的恐惧中缓过神来,想起亨利方才挥退众人的举动,猜测殿外也许会有埋伏,再加上被挟持已久的屈辱,心念急转之下竟油然生出拼死一搏的决心。他悄悄地站了起来,放轻脚步跟过去。 听到背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亨利头也不回地警告道:“朕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走出这个大门你至少还能活下去。” 只可惜,对方显然并不理会他的“忠告”,反而猛地向他扑来。 亨利敏捷地往旁边一闪,罗贝尔踉跄着扑了个空,被绑了许久血液本就不循环,肥胖的身躯平日又缺乏锻炼,刚才那一扑已经用尽他最后的力气,此时只能气恨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再也没有爬起来的能力。 “废物。”亨利漠然道。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甘心就此离开,本想着与他争斗一番能拖些时间,不料他却如此无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天之内经历大起大落,料想自己似乎失去了最后的反抗机会,罗贝尔不堪折辱,开始疯狂大笑起来,“我们都一样!在没有爬到最巅峰的那个位置之前,我们都一样!哈哈哈哈哈……” “朕是帝国的皇帝,是你们勃艮第,乃至整个欧洲唯一的主人,地位至高无上,你怎么配与朕相提并论?”亨利立于罗贝尔身旁,居高临下地勉强施舍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看他的样子仿佛在看地上的蝼蚁。 “至高无上?!哈哈,我们都受教会的制约!说什么至高无上!教会里一个小小的主教都能左右我们颁布的政令!哈哈哈……” 亨利攥紧了拳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亨利。” 亨利闻言顿了一下,尝试着让自己平复下心中汹涌而起的怒意,待冷静一些之后那人已经走到身侧。 “你来得太慢了。”亨利不满地指责道。 来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希尔德布兰。尽管经过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他身上的法袍依然洁净得一尘不染,英俊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倦容,只是神情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意味,琥珀色的眼中似是酝酿着无限风暴。 随意瞥了一眼正奋力爬起身来的罗贝尔,希尔德布兰神色莫测地问道:“就是他?” 刚刚竭力站直身来的罗贝尔在见到来人和他身上的标志性法袍时不由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教、教皇大人?!”尽管一直以来都对教会心存不满,然而由于慑服于教权日久,此时他还是习惯性地畏缩起来。 “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不仅冒犯朕,还对教会出言不逊。”亨利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将死之人的话置气,日后自己的辉煌他也无法目睹,他会向世人证明皇权才是生杀予夺的唯一权柄。 “胆子不小。”希尔德布兰说着的同时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 “信里跟你说的那件事也是真的。”亨利继续补充道。 “但愿亨利没有让他得逞。”希尔德布兰深深地看着他。 亨利闻言终于展露出今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勾起唇轻声暗示道:“你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看见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调起情来,跪在地上的罗贝尔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你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张狂大笑道,“你们,哈哈哈……原来我昨天说的是真的!哈哈哈哈亨利你就是个被人压的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我唔!”话还没说完,罗贝尔只觉胸前一凉。 希尔德布兰抽回无情刺穿罗贝尔胸部的利剑,脸色阴沉道:“你也配。”见他苟延残喘着还想说话,又挥手补了一剑过去,周身释放出令人胆寒的威压,“没有人能玷污上帝的宠儿。” 罗贝尔捂住胸口瘫软着倒下,剧烈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之间流窜,双眼不甘而留恋地瞪着这座原本属于他的宫殿上空,侮辱性的话语最终还是难以为继。不多时他就在这样的痛苦中气绝身亡了。 对于罗贝尔的死亡,亨利只是淡淡地责怪道:“你把朕的地方弄脏了。” “来人!”希尔德布兰高声唤道。 侯在殿外的神官霎时快步走进来,在希尔德布兰眼神的示意下干脆利落地把罗贝尔的尸体抬了出去,同时还不忘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转眼间殿内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希尔德布兰搂过亨利的腰,在他耳边轻吻一下:“满意了?” 亨利侧了侧头挣开他:“你也脏。” 希尔德布兰轻笑着不顾他的反抗把人重新揉进怀里,灼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的嗓音钻入耳内:“能把亨利弄脏的人,只有我希尔德布兰。” 亨利皱眉,显然对这个说法感到不满,然而在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中他却不由止住了反驳的话语—— 希尔德布兰粗暴地扯下了他的衣带。 第三章 亨利紧紧攥住希尔德布兰的手腕,止住他的动作:“朕不想做。” 希尔德布兰置若罔闻,一刻不停地在他耳后吮吻着,鼻尖深埋于耀眼的金发间,少年独有的气息传入鼻腔如同催情的药。每当和亨利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被他的鲜活所感染,此时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再年轻了。 悄然叹息一声,希尔德布兰收回散乱的思绪,揽着人哄道:“亨利没必要在意那个蠢货的话。再说……方才是谁让我‘检查’的,嗯?” “朕只是想在他死前再看一眼那个愚蠢的表情罢了。”亨利拉开男人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不顾早已散乱开来的衣袍,径自朝床边走去。 却在中途被拦下。 希尔德布兰将人拦腰抱起,大步迈向浴池。 “你!”亨利不可置信地瞪着希尔德布兰,为他再一次不顾自己意愿的强势行为感到气愤。 亨利的挣扎对于希尔德布兰来说毫无意义,但为了让他安分下来还是低笑着解释道:“亨利身上沾了血。”果然亨利闻言停下了挣扎,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 寝殿里的浴池引入了地下温泉,常年热气缭绕,除此之外勃艮第人还突发奇想地将特产红酒倒入其中,形成独有的红酒温泉,只消走近便能闻到醺人欲醉的酒香。 见此,希尔德布兰总算知道殿内隐隐约约的香气究竟是从何而来。轻轻把人放下,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饶有兴味地说:“原来红酒还有此等妙用,难怪亨利看着白皙了许多。” 亨利斜睨他一眼,不理会这无聊的打趣,低头寻找何处沾上了血渍。 “在这里。”希尔德布兰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了过去。 “唔。”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亨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等男人舌尖肆意朝自己口中探入的时候,狠狠向其咬下—— 希尔德布兰捏住他的下巴,重重缠着不安分的舌头搅弄几下才退出来,看着怀里露出狠厉神色的少年,顿时张扬一笑将人大力拉入池中。 猝不及防之下,亨利被迫喝了一口醇涩的池水:“咳咳……”尽管明知这池水每天都会更换,他还是觉得有些反胃,脸色阴沉地对着男人厉声喝道,“希尔德布兰!你太放肆了!” 希尔德布兰收起在他面前一贯的戏谑神色,换上对待外人时的肃容,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动着危险的光芒:“陛下既然利用了我,自然要付出一些报酬。” 亨利知道每当这人称呼自己为“陛下”时,接下来的话总会让自己感到为难,而他一向也都会以否认、拒绝作为回答。此时自然也不例外:“朕不懂你在说什么。” “陛下不想亲自动手杀了罗贝尔,怕引起其余各国诸侯的不满,所以设计引我过来代劳,我说得对么。”尽管这是问句,希尔德布兰的语气却十分笃定,透彻的眼神穿过氤氲的水汽直射入亨利眼中,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有的盘算。 “朕为何要杀他?”被说中心中所想,亨利也不紧张,反而靠在池边,将身体舒展开来,状似惬意地闭上双眼——实则是为了躲避对方锐利的眼神。 对此希尔德布兰并不打算深究,凑过去紧贴着他坐下缓缓道:“他冒犯了陛下自然该死。陛下想让我代劳只需一句话就是,赐他一个‘冒犯教皇罪’不过举手之劳,”说到这里话音一顿,伸手揽过亨利纤细柔滑的腰恢复了平日的不羁,“只是亨利既然引得我亲自前来,想必早就做好了回报的准备。” 亨利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打算通过罗贝尔之死加深诸侯对教会的不满,当结果真的如他所愿时,还以为自己棋高一着,终于算计了希尔德布兰一次,却没想到:“你是故意的?!”这是变相地承认了。 “和亨利一样,将计就计罢了。” 诚然,亨利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动罗贝尔分毫,若他能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盟友,自然可以在自己的支持下顺利登位。可惜,他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要知道,作为一个无能的王子竟然能在叛军的重重包围下将求救信送出来,实在是一件奇事,怪不得人生疑。 在收到信时,亨利便考虑过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封信确实经历了千辛万难才被送出,一种是根本就没有叛军,或者说罗贝尔就是那个背叛者。孤立无援地过了这么些年,他早就变得敏感多疑,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多地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猜想在他不费一兵一卒攻入王宫之后得到了证实:罗贝尔背叛了他,这不过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然而,即使他没有背叛自己,他也不会让他活下去。因为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就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希尔德布兰如出一辙——不怀好意又带有浓烈的欲望。尽管二者之间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是在他看来都一样,一样让他感到厌恶,心中不可自抑地涌出杀意。 是以在知道自己的酒有问题时,他便将计就计地把希尔德布兰引来,意图让这两个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统统得不到好下场。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谋划一步步得到了落实,他成功地将勃艮第的控制权收入囊中,通过这件事,教会在各国的信服力也会有所下降。却没想到,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希尔德布兰竟然告诉自己,他不过也是将计就计而已。 他在算计什么?亨利想不出在这件事中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么想着的同时,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不解。 一直关注着他神色变换的希尔德布兰觉得有趣,适时替他解惑道:“用一点无关痛痒的小麻烦换亨利主动一次,再值不过了。” 听见男人话里话外的暗示,亨利倏然转头望向他:“你每天究竟都在想些什么?!”自己费尽心思谋得的结果在希尔德布兰看来竟然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麻烦”?相较于权力争斗而言他居然更多地记挂着床上那点事?! “想你。”希尔德布兰坦然迎向他的目光。 一时间温暖的琥珀色与冰冷的湛蓝相接,造化出奇异的思觉,亨利不经意撞进一团柔光里,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他还全心信任着这个男人,也以为他是真心对自己好。“希尔德?”不自觉地叫出这个许久未曾吐露过的名字,片刻后才在对方瞬间炙热起来的眸光中回过神,不由暗恨自己瞬间的不设防。 “亨利想到什么了?”希尔德布兰把愤而起身的少年拉回来,禁锢在腿上,“也是在想我吗?” “对。”一味否认只会显得更难看。希尔德布兰惊讶于他少有的直白,还未追问又听他道,“朕在想你究竟还能虚伪到何种地步。”无论是从前,抑或是现在,这个男人都虚伪得可怕。 “你不信?”然而希尔德布兰说的确实是实话。平日里除了主持一些宗教仪式,处理世俗政务,偶尔到各个教区巡视之外,他没有别的事可做,比起每日汲汲营营的亨利要清闲得多。底下人也不敢给他添乱,唯一的对手就是亨利,闲暇之余不想他又能想谁? 亨利冷笑一声:“要说你是想着怎么对付朕倒是有可能。” 希尔德布兰挑眉,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嗯?除此之外亨利以为我还能想什么?” 发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自作多情了,亨利定定看了他一阵,手边找不到任何能够用来报复的器具,只好兜起一捧水向他泼去。 希尔德布兰及时侧头躲开,却仍有不少被溅到了脸上,带有浅浅粉色的水滴由鬓边滑落,顺着脖颈淌过健壮的胸膛,最后缓缓没入池中。他也不气恼,反而被亨利孩子气的举动取悦了,多少年都没再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勾起唇露出怀念的神色。 亨利见他如此更加气急,顿时扬起更大的水花浇过去。 这下更引得男人直接朗笑出声,被淋湿的亚麻色发丝紧贴在脸上,掩去一些棱角,使他看着比平日温柔许多。可惜所作所为还是一如既往霸道,在荡起的水花中,亨利被他用力扯过去紧扣后脑狠狠吻住。 激烈又缠绵的吻由一开始希尔德布兰单方面的肆虐渐渐转变为亨利不甘示弱的回击,唇舌纠缠着在对方嘴里攻城略地谁也不愿退一步,最后还是希尔德布兰揉捏着他的后颈让他放松下来才得以结束这场“唇枪舌战”。 退开之后亨利又不甘地咬上男人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发狠撕咬着,就连一向忍耐力有加的希尔德布兰都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疼痛之下扶在他腰部的手开始恶意地往身后那处隐秘的入口探去,借着温泉的湿滑轻而易举地挤入一个指头:“我每天都想着……这样对付你。” 突如其来的刺激使亨利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撕咬的力度,希尔德布兰见状捏着他的后颈把人拉下来柔声道:“咬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着的同时手下似是惩罚般地加快了穿刺的速度,又在怀里人不驯的瞪视下再次加入一根手指,两指并作地在他体内肆意施为。 “嗯……你慢点!”被揉弄到敏感一点的亨利瘫软在男人身上,语气却十分强硬地命令道。 希尔德布兰侧头咬住他的耳垂,微微施力在上面研磨着,与此同时引诱性的话语直往他耳朵里钻:“这个力度才刚刚好。”至于说的是啃咬的力度还是在体内按揉的力度就只有亨利才能体会了。 “闭嘴。”亨利最不喜的就是这人总会在做爱的时候说一堆奇怪的话,简直莫名其妙。下身被男人的动作激得硬胀起来,此时他已经无暇他顾,握住自己跟随身后的节奏缓缓撸动着,手背时不时蹭到对方同样硬挺起来的巨物,对此他置之不理,只顾自己快活。 希尔德布兰也不在意,默默在被插弄得松软下来的穴中加入第三根手指,另一手压下少年的腰将下体紧贴在他的手背上借着他的动作获取慰藉。 亨利险些被摁入水中,别扭的姿势维持了一会儿之后最终他还是忍耐不住,不甘地斜了男人一眼,伸手将他和自己握到了一起。希尔德布兰这才松开对他的压制,状似奖励地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 “嗯啊……”又抽插了几十下后,希尔德布兰收回手,温热的泉水瞬间涌入还未来得及闭合的地方,敏感的肠道感受到灼热的温度,顿时剧烈地收缩起来。亨利不由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水……进去了。” 希尔德布兰把手举出水面,捻了捻指尖上晶亮的液体,指尖分离时还牵出一条黏腻的银丝,安抚性地亲了亲他醺红的脸颊:“亨利那里本来就爱出水。” 亨利闻言眯起眼,握住男人坚挺的手一个用力:“废什么话。” 希尔德布兰闷哼一声,嗓音低低沉沉地喟叹道:“真热情。”说罢不等亨利继续施力祸害他的命根,他就托住对方挺翘的臀部把人带出水面,坐到浴池边缘邀功似的道,“现在没水了。” 亨利跨坐在他身上,胸前两点殷红恰好挺立在他眼前,希尔德布兰想也不想地含住其中一边舔吮吸咬起来。一时之间“啧啧”的声响充斥着整个殿内,蒸腾的酒汽伴随着淫靡的水声为这场性事更添一丝火热的氛围。 “亨利想要什么就自己来拿。”舔吻的间隙中希尔德布兰诱哄道。 亨利轻扯嘴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把人推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一手按压着他的肩,一手握住灼烫的巨物倾身对准穴口,在男人热切的眼神中缓缓坐了下去。 “嗯……”一个多月没有纾解的欲望在此时得到了满足,两人同时发出欣然的叹息。 等待初始时的胀痛过去以后,亨利才开始动作。在和希尔德布兰的每一次交合中他都会避免与他视线相接,他知道这个男人擅长蛊惑人心,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和他保持肉体上的关系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亨利半阖起水光流潋的双眼,腰身向后翻折出诱人的弧度,一手撑在希尔德布兰紧实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握着自己同样形状可观的那处上下动作,唇边随着每次起伏溢出略带磁性的低吟。 希尔德布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难得主动的样子,只觉此时的亨利性感到了极点。忍不住伸手抚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时而在挺翘饱满的臀上揉捏,时而将手指划进股缝中按压蜜穴的边沿,时而描摹小腹上排列紧密的腹肌……最后着魔般地掐着他的腰加快了顶弄的动作,让他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破碎的呻吟,眼角眉梢绽放出更为艳丽的春情。 这是亨利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是他最为得意的私藏。 这么想着的同时,希尔德布兰翻身把人压到身下,抬起他的一条腿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亨利在下位时不喜欢夹着他的腰,说那样像女人。有一回他意乱情迷之间缠过自己一次,事后气愤得差点把他踹下床。也就是仗着自己的纵容他才敢如此胆大包天,在正事上还有所收敛,每每有大动作之前总会先来试探一番。然而在床上却总是颐指气使,仿佛要把平日里吃的暗亏统统借此报复回来。 然而希尔德布兰对此乐在其中,巴不得他更烈一点才好。 经过上百下冲撞,亨利只觉下身一阵酥麻,火热的硬物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捣进体内,身体被顶得渐渐远离了池边,耳边尽是肉体相撞的声音和噗呲噗呲的水声……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一直得不到真正的释放,男人一直游离在兴奋点的周围,迟迟不肯再深入。亨利欲求不满地用后面那处夹了他一下,骄声道:“你到底……嗯……到底行不行?!” 希尔德布兰对他身体上的每一处敏感点都了然于胸,出于私心才故意避开那里,好让自己再尽情享受一阵,此时被他这么一夹,险些控制不住发泄的欲望,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反倒轻嘲道:“这么心急?”说着的同时俯下身将手撑在亨利颈边,止住他不断向边上滑去的趋势,仅用腰部的力量带动着顶弄的动作,深埋于少年体内的硬物总算变换角度朝磨人的那点抵去,“等下可别又求我慢下来。” 亨利舒爽得蜷缩起润白的脚趾,放声呻吟起来:“嗯,顶到了……啊!”强烈的刺激使他眼尾浮上一抹绯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但他仍不甘示弱地睨了男人一眼,不管不顾地催促,“哈啊……再快一点。” 在希尔德布兰心中他一向爱玩火,是以也不觉讶异,事实上他就喜欢亨利这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把人好好地“惩治”一番。 最后在教皇大人的“惩治”下,年少轻狂的君主失神地尖叫着射了出来,积攒了许久的欲望一股又一股地喷射在彼此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情欲气息。等回过神后他不甘地咬上男人支立在颈边的手腕,用尽余力在上边留下了一个深深浅浅的牙印。 …… 第四章 第二天亨利不可避免地晚起了。 “希尔德布兰呢?”洗漱完后,亨利叫来宫人随口问了一句。 宫人低着头,诚惶诚恐地答道:“回陛下,教皇大人正在政事厅接见亲王殿下。” 勃艮第王室人丁稀少,如今能称为亲王又尚在宫内的无疑只有罗贝尔那个年仅五岁的小侄子克洛维,也正是亨利属意的勃艮第下一任国王。 希尔德布兰见克洛维做什么?想和他抢人?亨利冷笑一声:“走,去政事厅。” 在宫人的带领下,亨利迎着柔和的晨光迈入一座大气又别致的大理石庭院。庭院里种植着成片芬芳淡雅的薰衣草,花岗岩铺就的石板路从中纵横而过,贯穿了庭院两头,两旁的绿茵上时不时有五彩斑斓的蝴蝶款款飞过,一派温馨和谐的景象。 亨利置身其间却对周遭的美景熟视无睹,此时他只想尽快赶到政事厅,克洛维年幼无知,难保不会被希尔德布兰轻易拉拢,他要及时阻止这一切,勃艮第只能是他的! 由于前天晚上纵欲过度,身子还略微有些酸软,早上起来也滴水未沾,当亨利走到政事厅时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希尔德布兰见他进来,顿时停下和克洛维的交谈,关切地把人招过去:“醒了?吃早餐了吗。” 亨利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径自在一旁坐下后才似笑非笑地问道:“在聊什么呢?”说着的同时仔细地打量起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小小身影。之前他只在晚宴上远远地看过克洛维一眼,罗贝尔起事之后他就和周围的人一起被遣走了,是以当时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 年幼的克洛维亲王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眼睛像地中海一样蔚蓝,五官异常精致,看着很是乖巧可爱,和他的叔叔罗贝尔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是此时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面对亨利的问话支支吾吾地答道:“陛、陛下,Papa刚才问我有没有去过普罗旺斯。” “Papa?”亨利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之内克洛维就改口称希尔德布兰为Papa了,要知道Papa并不是单纯地指父亲,对于教徒而言这个称呼饱含了无上的尊敬,就连“陛下”都不能与之相比。 “嗯。”听到他叫出这个称呼,一旁的希尔德布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应了一句,接着示意一旁的神官把餐点送上来。 和一般人一日两餐不同,亨利早上起来要先小小的吃一顿,之后才有心情和精力处理事务。希尔德布兰深知他这独特的习惯,是以早就准备好了。 看在美食的份上亨利也不跟他计较,动作优雅又利落地享用起来。 克洛维回答完问题之后就不敢再看亨利,低下头偷偷地掰着手指玩,不知在想些什么。希尔德布兰则在一边时不时给他递个果酱,或者在牛奶里加加糖,随意的举动里透露着自然。最后亨利把甜牛奶喝完,感受到暖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脸上紧绷着的神情瞬间舒缓了不少。这时他才打破沉默,闲聊似的问道:“普罗旺斯怎么了吗。” 克洛维抬起头觑了希尔德布兰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便小声答道:“Papa问我那里是不是很美。”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他的声音又有些小,因此亨利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干脆招手让他过来:“克洛维,来朕这里。” 克洛维闻言怔愣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爬下椅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向亨利走去。 不知为何,亨利看到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见他似乎有些怕自己还特意朝他笑了一下。 果然克洛维在看到他露出笑容后小小的身子顿时放松许多,乖乖地被他抱起来拎到椅子上。 希尔德布兰静静地看着他们,唇边同样挂上一丝隐约的笑意。 “陛下也想去普罗旺斯吗。”像是感受到气氛不像之前那么凝滞,克洛维渐渐地恢复了活泼的本性,主动和亨利交谈起来。 “嗯?” “那里很美的!Papa说他想去哦,陛下要一起吗?”说到后面克洛维眼睛都亮了起来,就连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显然他是真心喜欢那里的。 普罗旺斯位于勃艮第王国南部,从王都出发仅需半天时间就能到达,那里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有着不俗的人文风情,同时还是著名的骑士之城。 然而亨利却并不觉得希尔德布兰去那里只是单纯地为了看风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最后在克洛维希冀的目光中颔首道:“那就一起去吧。” “太好了!”克洛维拊掌高呼,接着又像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抱歉陛下。” 亨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马车在经过几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浅寐了一会儿的亨利把趴在他腿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克洛维轻轻推醒:“克洛维,我们到了。” “唔……”克洛维艰难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却还是一副迷糊的样子。 亨利见状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重复道:“我们到普罗旺斯了。” “到了!”克洛维闻言睁大眼睛,瞬间清醒过来,拉着亨利就要下车。 而希尔德布兰此时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着他们了,之前亨利不让他跟着坐马车,对此他也不在意,在外面骑马看风景,听听他们在里面做游戏的动静也不错。 只是此时……希尔德布兰眯眼看着克洛维牵住亨利的手,心中有些不快。 亨利自然也感到不自在,许久没被人牵过手了,下意识就想甩开,却又因为一些顾忌而强忍着。敏感的克洛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跳下马车之后就默默缩回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揪着衣角。 亨利讶异于他的敏感,同时又有些心软,轻咳一声重新拉起他的手,向不远处的薰衣草花田走去。 在路上时克洛维就跟他讲述了不少普罗旺斯的趣事,还说他在这边有座庄园,生产了很多好玩的东西,问他是什么却神秘兮兮地卖起关子来,只说到时候再告诉他。如今他们就行走在庄园外一片广袤的薰衣草花田中,由于事前得知亨利要来,平日在这里忙碌着采集花叶的妇女们都不见了踪影,路上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足迹。 “陛下……您介意拉着我吗?”小小的克洛维心里藏不住事,没走多久就忍不住问道。 “朕只是不习惯,现在好了。”亨利不会哄小孩,因此话说得很生硬。 克洛维努力扬起头看他,“语重心长”地安抚道:“父亲从前时常牵着我,他说王宫太大了,怕我迷路。这里也很大,陛下可能也会迷路的,所以还请您忍耐一下哦。” 闻言亨利有一瞬间失神,握着克洛维的手紧了紧,脚步也无意间放慢许多。身后不远处的希尔德布兰听见两人的对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得不到回应的克洛维见亨利的脸色有些奇怪,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回过头向希尔德布兰求助:“Papa……我是不是惹陛下不高兴了。”出门前母亲跟他说和皇帝陛下在一起时要听他的话,还要讨好他,千万不能惹他生气,只有这样陛下才能让他们活下来。 尽管通过短时间的接触克洛维觉得亨利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有些捉摸不透罢了,但还是谨记母亲的吩咐尽量顺着他的意。 可是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面对为难的克洛维,希尔德布兰勾起唇向前几步走到他们身边,牵起亨利的手朝他示意道:“陛下没有生气,只是不好意思而已,你看,我牵着他他也不反对是不是?” 回过神来的亨利侧头在克洛维看不见的角度朝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命令他快些松开自己,然而希尔德布兰对此熟视无睹,反而牵着两人加快脚步朝庄园走去:“天色不早了,是时候该准备晚餐了。” 落后半步的亨利死死盯着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路上都在竭力抑制把它剁下来的冲动,等到进入庄园之后只觉半边手臂都麻了。 来到普罗旺斯,一切自然都离不开薰衣草。 此时三人围坐着的餐桌上便摆放了不少与之相关的吃食,而亨利显然对其中的花草曲奇情有独钟,一连吃了将近十块才舍得停下来转而尝试别的。 希尔德布兰看在眼里,饭后立马就派人去厨房询问做法。对此亨利难得没有反对,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回味方才品尝到的清甜。 休息片刻过后,克洛维一脸神秘地对亨利说:“陛下,我想带您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嗯。”事实上他也好奇一路了,不知道克洛维说的那些东西和希尔德布兰来这里的动机有没有关联? 然而希尔德布兰接下来的话便打破了他的猜测:“你们去吧,我该去做夜祷了。” 做夜祷?亨利眯起眼,这个说法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希尔德布兰实际上并不信教,混入教会不过是为了攫取权力所施的手段罢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教徒。 至于亨利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可惜当着克洛维的面不好拆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不知又去谋划些什么。 “Papa……”克洛维望着门口的方向满眼崇敬之情。 “好了,我们走吧。”亨利见不得他倾向于那人,顿时出言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然而这次他的打算却落空了。克洛维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还在锲而不舍地说道:“陛下,Papa好厉害呀,我以后也会成为像Papa那样厉害的人吗?” “你觉得他很厉害?”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克洛维毫不犹豫地点头,金色的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当然呀,Papa受主的眷顾,是圣灵的化身,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Papa更伟大的人了!” “……”亨利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只好沉默着。 克洛维没有得到回应,偷偷瞟了他一眼才又怯怯地补充道:“陛下也厉害的!” 亨利看在他童言无忌的份上其实并没有介意方才的话,听他这么说倒有些好奇:“朕怎么厉害了?” “Papa对陛下那么好,这就说明陛下也是被主认可的人啊,所以陛下一定也很厉害!”克洛维将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默默看在眼里,他年纪尚小看不出那么多暗流涌动,只发现了最为本真的东西。 “他对朕好?”亨利十分错愕,究竟是哪来的错觉? “啊到了!”克洛维看着眼前透出暖暖烛光的花房惊喜道,一下就把亨利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在即将揭晓的谜底面前亨利也不深究,只当自己听错了。空气中时不时有淡淡幽香飘来,满怀期待地步入花房,视线四处逡巡一番将房里的布置看了个大概,他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发觉事情也许并不如自己预想中那般。 “陛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克洛维指着面前一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神秘兮兮地问。 两人面前桌子上放置着的物事正以一种奇异的姿态组合起来,其中一个玻璃容器中浸泡着满满的薰衣草,淡紫色的花瓣随着容器中液体的加热而不住翻滚,容器的顶部则连接着一根导管直通到另一个器皿中…… 亨利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认为希尔德布兰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可是看着一脸期待的克洛维他却狠不下心一走了之,只好配合着不解地问:“不知道,是什么?” “嘿嘿,这个啊……”见自己把人难倒了克洛维还有些得意,只是下一秒他又蹙着眉纠结起来,迟疑道,“这个是……是香油!对,没错就是香油。”为了增强可信度还用力点了点头。 “嗯,是挺香的。”亨利不知道它的用途,但也并不在意,毕竟这听着感觉就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陛下不要小瞧它哦,它很有用的。每次我睡不着的时候母亲就会滴一滴在我的床头,这样我很快就能睡着了。” 听着倒是不错。 “还有呢……”克洛维接下来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香油”的好处,又向亨利一一展示了庄园里别的新奇之物,同时还给他打包带走了不少。 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沉,正说着自己从前是如何在庄园里上蹿下跳的克洛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亨利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事实上他觉得十分惊讶,明明只是在听一些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多大帮助的琐事,却丝毫不感到厌烦。克洛维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聪颖,尽管他总是不时流露出小孩子心性,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让人感觉他就像个成熟的小大人。 克洛维确实是困了,但他舍不得和亨利分开。经过一天的相处,他渐渐和对方熟悉起来,发觉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大哥哥,根本就没有什么皇帝陛下的架子。当自己说到一些无聊的话题时,他也没有丝毫不耐,而是静静地听着,有时还会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还有很多小细节,他都能感觉得出来,陛下似乎挺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里克洛维忍不住悄悄地别过脸,不让亨利发现自己害羞的样子。 结果亨利就看他以这么一副别扭的姿势跟自己说:“陛下……我、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第五章 在克洛维问出那句话后,亨利心中有些惊讶和犹豫,惊讶于他对自己的亲近,同时也为这个请求感到犹豫。权衡再三他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 把自己收拾得香喷喷的克洛维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湛蓝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床边的亨利:“陛下,你会讲故事吗?” “朕和你聊聊天吧。”其实从前他听过不少故事,真要说的话大概也是信手拈来,只是此时他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办。 克洛维瞬间精神起来:“好啊好啊!” 亨利认真地问他:“克洛维,你想当国王吗?” 没想到亨利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克洛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陛下想跟朕玩国王游戏?” “不是游戏,是像你的爷爷那样,做一个真正的国王。”说完,亨利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一瞬间流露出了惧意。 “不……我不想……”克洛维一边摇头一边往被子里缩。 “你在怕什么?”亨利放柔声音,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父亲就是想做国王才死的,”克洛维扁着嘴,显得有些难过,“我不要……” “朕很遗憾克洛维,”亨利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温热的手心贴着他的额头,解释道,“但是你要知道,你父亲的死亡并不是因为他想做国王,而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自己从小一直崇拜着的父亲被看轻了,克洛维一瞬间有些不忿,却因为对方是亨利而不敢反驳。 看出他心思的亨利摸了摸他的脸,缓声道:“朕也没有父亲,所以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他知道对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说这些很残忍,但身为王室的一员,必须承受这一切。 克洛维睁大眼睛,努力消化亨利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问:“是谁害死了父亲?”他一直不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周围的人在他面前都缄口不言,他只能根据众人异常的反应推测出大概。 亨利摇头道:“假如你没有足以复仇的能力,朕不会将真相告诉你。” 克洛维犹豫起来,哀求道:“可是,可是我想知道,陛下。” 面对他的恳求,亨利一言不发,只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克洛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委屈,自从父亲走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变得没有以前恭敬,服侍他的时候也明显敷衍许多。后来他渐渐明白了原因,从此学会了独立,平时也不要人照顾了,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再也没有人能为难他。可是现在他又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只有当了国王,才能给父亲报仇?” 亨利颔首,并进一步说明道:“不仅如此,还能保护你的母亲。你现在还小,大概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你们视为他们牟夺王位的绊脚石,你以为自己真能轻松安乐地活下去吗?” 闻言克洛维攥紧拳头,泪珠从湛蓝的眼中不断滚落,像是本来宁静的湖面忽然遭遇了可怕的风暴。犹豫片刻,他才抬起手狠狠擦了擦眼睛:“我要报仇……陛下,我要报仇!” “好孩子。”亨利赞许道。他就知道,他看中的人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克洛维哽咽着说:“我还要保护母亲……” “你一定可以的。”亨利替他抹去眼泪,“哭吧,以后就不能哭了。” “呜……”克洛维咬住嘴唇,稚嫩的小脸憋得通红,“我不哭了。” “其实权力是个好东西,比你喜欢玩的香油之类的有趣多了,所以不必害怕。”亨利掏出手帕递给他的同时安慰道。 “可是我不像陛下那么厉害……”克洛维擦着脸,忐忑地说。 亨利不置可否,只是向他许诺道:“朕会帮助你的,这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陛下你快乐吗?”克洛维对未知的一切感到茫然,迫切地希望亨利能再告诉他多一些。 “……”亨利怔愣一瞬,白皙如玉的面容在跃动的烛火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下一秒却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当然,再快乐不过了。” 克洛维睁着酸胀的眼睛打量他,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还来不及仔细分辨亨利就给他掖了掖被子:“好了,克洛维。你该睡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在亨利强制性的目光中,克洛维咽下满肚子疑问,乖乖闭上眼睛:“晚安陛下。” “晚安。”亨利坐在床边陪了他一会儿,见他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稳,神色一动,掏出刚刚对方给他的精油在枕边滴了一滴。果然,没多久他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亨利这才起身离开。 等回到卧房时,亨利的脸上早已敛去所有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漠然。随意地沐浴一番,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袍躺到床上,他本以为自己这晚会很难入睡,却没想到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 …… “亨利,走慢点,别跑。”一个低沉慵懒的男声响起。 “希尔德哥哥你快来,我带你去看有趣的东西。”回应他的是嗓音稍显清脆的少年,说着的同时还跑回来拉起他的手,“快点嘛。” 男人被少年带着加快了脚步,向来沉稳的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局促的神情。 “你看!”少年把他带到花园里的一个角落,指着绿茵上两团白茸茸的生物对他说,“希尔德哥哥你觉得可爱吗,这是父皇给我捉来的。” 男人看了看地上的两只兔子,配合着道:“嗯,可爱。” 得到认同的少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神采奕奕地卷起袖子:“看我给它们搭个窝!” “亨利,你的功课还没做完。”男人提醒道。 “呃……”少年立刻站了起来,支吾了一阵后,讨好似的扯了扯男人袖子,“你不要告诉父皇,好不好?” 男人看着身量才刚到他胸前的少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在他越来越可怜的表情中妥协了:“可以。但是你的功课一定要完成。” 少年方才还垮着的嘴角瞬间上扬起来:“太好了!”接着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希尔德哥哥你真好。” 男人站在一旁注视着他收集来树枝、花叶,耐心地蹲在地上慢慢给兔子搭出一个窝来,琥珀色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柔软。 这是希尔德布兰初进宫的那年,这一年亨利只有十四岁,而他,已经迈入了漫长人生中的第二十四年。 回去的路上亨利习惯性地牵上身旁人的手:“希尔德哥哥,你说它们会喜欢我给它们建的新家吗?” 想到方才目睹成型的“窝”,希尔德布兰点头道:“会的。” “那就好。”亨利放下心来。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希尔德哥哥,你现在习惯被我拉着了吗?”说罢还晃了晃他们交握着的手。 “嗯。”希尔德布兰言不由衷地应了一句,事实上他依然对此感到非常不耐。无论是奉教宗之命入宫完成任务,还是被迫天天面对着这个天真的皇子,都让他痛快不起来。但为了完成教宗派遣给他的任务,他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习惯了就好,皇宫那么大,没我带着你会迷路的。以前我就经常找不到回寝殿的路,最后都是父皇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我。” 早就对皇宫地形烂熟于心的希尔德布兰闻言默然。 …… 亨利醒来时心情不太好,阴郁的情绪在看到前天希尔德布兰留在身体上的痕迹时达到了顶峰,随手将床边的烛台扫落在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才将滑落到肩头的睡袍重新拢好,起身洗漱去了。 和克洛维一样,他在经历了一些事后,也不喜让宫人服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高贵艳丽的脸庞,五官异常精致,其中最让人念念不忘的是那双如大海般透彻的眼眸,尽管此时他的眼中带了丝冷意,却仍似有波光流动。常年色泽殷红的双唇也十分迷人,哪怕不笑时都带有微微上扬的弧度,看着性感又多情。 亨利拂了拂尚在滴水的发丝,没有多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走出房间准备用餐。 “亨利早安。”希尔德布兰坐在餐桌旁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尽管他不吃早餐,但还是为了亨利特地守在这里。 “嗯。”亨利微不可察地颔首,虽然他不想理会这个男人,但多年来所受的贵族教育还是让他不得不礼貌回应。 “昨晚睡得好吗?”希尔德布兰随意问了句。 “希尔德布兰,既然你不需要用餐,朕想你没必要待在这里。”听他提起让人不快的事,亨利顿时下了逐客令。 “嗯?”见他似乎有些反常,希尔德布兰凑过来细细观察了他一会儿,猜测道,“昨晚发生什么了。”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亨利不由皱眉:“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朕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希尔德布兰知他甚深,闻言就知道他的不悦一定和自己有关:“我又有哪里不小心得罪陛下了?” 亨利被他惹得心烦,干脆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朕还有事,教皇大人自便。”起身正准备离开。 希尔德布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我不问就是了,”感受到亨利的反抗,他仍然强硬地把人摁回椅子上,眼神示意面前只动了两口的食物,“把它们吃完。” 亨利简直被气笑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以为你是谁?!”话音刚落,气急之下的亨利依然发觉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但同时又为自己一瞬间的心软感到恼怒,顿时全身树立起抗拒的姿态将自己包裹起来。 希尔德布兰眯起眼睛,勾起唇嘲弄道:“亨利,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对你太好?” 亨利别过脸不去看他,对于他的话也不做回应。 希尔德布兰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说话。” 亨利咬牙挣开他:“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吗?!对我好?如果你所谓的对我好就是处处强迫我、和我作对的话,我想,换了谁都不会对此感激涕零的。”情急之下他忘了“朕”的自称,在男人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最终也还是缓下了语气。 可惜希尔德布兰并不领情,沉声道:“既然陛下是这么认为的,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想做什么尽管来,朕不怕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早就听腻了。”亨利始终还是不想和他争吵,起身快步离开了。 这一次希尔德布兰没再拦他,坐在原处看着方才只被亨利咬了一口的吐司,神色莫测。过了一阵他突然把盘子端到面前,拿起吐司面无表情地吃起来,那姿态不像在替别人解决残羹,倒像是在享用什么顶级的美食一般,只是琥珀色的眼中冰冰凉凉的,看不出一丝温度。 第二卷 贫民窟 第六章 在他们发生争执的当天下午希尔德布兰便独自回了罗马,对此亨利心中虽有不安但仍然在勃艮第停留了半个月,有条不紊地依照计划将克洛维册封为国王,并为他打点好即位后的诸多事宜。 直到这一切完成,他才在克洛维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动身回返罗马。 经过一日一夜的颠簸,亨利终于回到帝国皇宫。 “皇兄!”洗去一身风尘正准备补眠的亨利突然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从床上坐起,亨利看着跑到自己跟前气喘吁吁的少年淡淡道:“海因里希,朕说了多少次,不要总是大呼小叫的。” 唤作海因里希的少年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我只是听说皇兄回来了有点激动。” 亨利微微颔首:“有事么?” “没……”海因里希被他的淡漠伤了心,酷似亨利的蓝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回去吧,朕累了。”亨利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下次进来之前记得让人通传。” 海因里希这下更觉委屈,低着头站了几秒就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到亨利这里自讨没趣了。 亨利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很快就放下了追究的心思,重新躺回床上合上眼睛。 海因里希是亨利的同胞兄弟,比他小两年,今年恰好十八岁。但由于他自小就在皇后的娘家法国长大,因此他们的感情并不算深厚。 当然这只是亨利单方面的看法,海因里希一直都很崇拜他这个哥哥,每次短暂地回到罗马时总要找机会缠着他,让他带着自己玩。 前年,在亨利继位的同时,海因里希获封了公爵头衔,并由此成为法国国王的候选人之一。尽管如此他还是只顾着玩乐,天天没个正行,亨利每次见他都觉得头疼。 曾经他也喜欢过这个弟弟,但因为他们总是刚刚重新熟悉起来却又很快地面临分别,久而久之亨利就再也不敢把感情寄托到他身上了。 如今他虽然身居高位,在许多事情上都少了限制,想要弟弟回来陪伴他不过只需一句话的工夫。但即便他回来了,那又如何呢?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习惯孤身一人,而海因里希在法国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再说,他也不希望让希尔德布兰有机会把主意打到弟弟头上。 不如就这样,一直孤独下去,至少看着没有弱点。亨利转身抱紧被子,一如以往每一个夜晚,艰难地投入睡眠。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海因里希再也没找过亨利,每天伙同一众贵族四处玩乐,忘乎所以。亨利也不管他,只专心处理积压的政务,希尔德布兰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但他依然不敢松懈分毫,一边为可能会有的异变做准备,一边利用手中已有的筹码给他找麻烦。 这天刚吃完早餐亨利就听宫人禀报说海因里希要回法国。 “他要走就走吧。”面无表情地说完,亨利径自往书房走去,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可是,可是殿下似乎在等您。” 亨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那就替朕和他说,祝他一路平安。” 宫人当即不敢再多说,转身出去传话。 亨利很快就掩下瞬间的失落,长廊上的宫人看见他时,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优雅高傲的神情。 然而刚走没几步,远处又有一个宫人疾步赶来,碎乱的脚步显出他此时的着急,待他跪到亨利面前时,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陛、陛下!”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看着向来沉稳的宫人失了分寸,亨利顿感不快。 “伯莎皇后怀孕了!”晴天霹雳。 伯莎便是亨利当初那个被迫联姻的对象,为了避免贵族们的不满,亨利即使成功加冕也强忍着没有离婚,因此这个都灵女伯爵在名义上依然是他的皇后。 “你说什么?!”亨利闻言一愣,惊怒之下以至于声音都抬高了,湛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锐气。 宫人感受到亨利的震怒,跪在地上的身体愈加颤抖起来,但仍委婉地把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亨利的气度再也维持不住,话语中散发出阵阵冷意:“带朕去看看。” 他跟伯莎很少见面,所以他甚至忘了那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 “是,陛下。”宫人生怕亨利迁怒自己,诚惶诚恐地带着人快步走向伯莎所在的宫殿。 与此同时,拉特兰宫。 “陛下,皇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伯莎皇后怀孕了。”希尔德布兰正在书房处理教务,手下神官向他禀报了这个消息。 “皇后怀孕了?!”希尔德布兰倏地抬起头看向桌前的神官,不可置信地问。 男人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危险,神官强忍下心悸回道:“是的,陛下。” “……”希尔德布兰半阖起眼,敛去其间锐利的锋芒沉声道,“既然宫中有了喜讯,那我们自然要给皇帝送去一份贺礼……前两个月拟定的政令可以颁布下去了。” “是。”一旁的神官不敢有异议。 希尔德布兰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在桌边,静静沉思了半分钟又开口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道贺还是要当面表示才有诚意,你说呢。” “您说的是,想来陛下也很期待见到您。” 是啊,才一个月没见就敢给他搞出个继承人来,大概也正迫不及待地准备向他耀武扬威了吧。想到亨利可能会有的反应,希尔德布兰只觉心下一阵刺痛,抬手在眉心处揉捏了几下,嗤笑一声—— 那就都别好过。 亨利随着宫人步入皇后所在的宫殿,宫人们正来来往往地准备着各种事物,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大家都知道伯莎虽然贵为皇后却极不受宠,陛下更是甚少过来,此时皇后虽然怀孕了,但不知道陛下会有什么打算,是以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都给朕退下。”一路走来,亨利终于冷静了些,斥退众人,独自走向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却面容姣好的女人。 待到殿内众人皆次消失,亨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伯莎,孩子是谁的?” 伯莎听不出亨利的语气,只好低下头小声地说:“自然是陛下的。” 闻言亨利抬起伯莎的下颚:“看着朕再说一次。”语气里多了一分威胁的意味。 要再敢说是他的,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这下伯莎终于听出了亨利的意思,眼里浮现出隐隐的水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伯莎,你当朕是傻子?”亨利松开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擦完嫌恶地把它丢到一边。当年大主教安诺虽然逼得了他结婚,但逼不了他上床,他一直都没有碰过这个女人。 伯莎见他对自己的示弱无动于衷,顿时收起柔弱的神情和他谈起条件来:“陛下,您需要一个继承人。”说着她轻轻抚上小腹自信道,“有了他,想必贵族们反对的呼声会小很多。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但再怎么说我们始终是利益共同体,我不得不为您考虑。” 亨利冷笑一声:“那朕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伯莎摇摇头,故作沉静地说:“只要陛下不追究,我和孩子永远都会站在您这一边,成为您手中最大的砝码。” 亨利听完了她的条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只淡淡地说了句:“就凭你?” “陛下不妨回去考虑一下。” 亨利颔首,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这座让他厌烦的宫殿。 在回书房的路上亨利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长久以来的孤军奋战让他身心俱疲,面对来自教会和贵族们的压力他也曾想过干脆放弃一切寻求解脱。 幸而,天真的想法往往只是一瞬即逝。造化弄人,他知道既然生在皇家自然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乐意,只能在一次次挫折和失败中逼着自己继续前行。 他本来也有着一往无前的信念,但如今却不得不正视一个严峻的问题—— 即使他最终扳倒了教会、驯服了不安分的贵族,他也没有继承人,他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想到这里,亨利自嘲一笑,渐渐地笑容大了起来,身旁众人见了还以为他是在为伯莎的怀孕感到高兴。 就连从远处走来的希尔德布兰也是这样认为。 周围的宫人识相地退下,教皇跟陛下之间的事他们从来不敢涉入。 亨利在见到他之后顿时收起笑容:“你怎么来了。” 希尔德布兰修长的身影几乎贴在了亨利身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望着他,闪烁着嘲弄的光:“自然是来向陛下道喜。” “教皇大人的消息还挺灵通。”亨利说得讽刺。此时他的心情算不上好,一直克制着摔东西的冲动,希尔德布兰的骤然出现,让他亟待发泄的郁卒找到了突破口。 “我只是时刻都在关心着陛下罢了。” “多谢关心,只是你的关心朕消受不起。”亨利有时候宁愿希尔德布兰和他大吵一架,都不要说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反感,这么想着的同时不满的情绪难免被带到了面上。 希尔德布兰见他面对着自己一脸不耐,隐忍已久的怒火终于被勾起:“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我不舍得动你?!” “希尔德布兰,”亨利不想和他在口角上浪费时间,“你知道每次听你这样说话朕有多烦吗?想做什么尽管来,朕已经做好了准备。你的祝福朕也收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朕希望你能立刻从朕眼前消失。” 亨利的语气十分平静,他突然意识到争吵没有任何意义,因此还特意缓下态度想让对方也跟着冷静下来。 却不料希尔德布兰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起亨利就近踢开一间房门,“嘭”一声把门甩上,直直把他扔上床。 就在亨利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希尔德布兰不由分说地翻过他,在他臀上用力抽打了一下。 “唔!”亨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希尔德布兰你……!” 希尔德布兰闻言扯下他的裤子“啪啪啪”又是几下,光洁的臀上瞬间多了几道鲜红的指痕。 亨利奋力挣扎起来,心中升起强烈的屈辱感:“放肆!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希尔德布兰接着又打了两下,无视亨利的挣扎把他翻了回来,扯下他的腰带迅速而强势地捆住他的手,强健有力的身躯覆压下去,制住不断踢向自己的两条腿:“女人的滋味如何?” 亨利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中像是蛰伏着一只凶兽,神色阴沉而危险,尽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暴怒的样子,刚刚耻辱的遭遇还是让他不管不顾地口不择言:“比你好!每次跟你做爱我都觉得恶心,恶心透了!” “呵。”希尔德布兰轻笑一声,手下却不再留情,粗暴地撕开亨利华美的衣袍让他白皙无瑕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同时用打量货物的眼神在他的身体上一寸寸巡视,言语中也带上从未有过的恶意羞辱,“就你这样的身体,还敢去操女人?” 亨利暗恨自己面对希尔德布兰的羞辱却没有反击的能力,只能不痛不痒地瞪着身上的男人以示抗拒:“不管怎么说朕现在都有继承人了,朕迟早会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为了让我不痛快居然跑去碰了那个女人,”希尔德布兰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恭喜你,你成功了。不过你以为我会忌惮什么所谓的继承人吗?信不信我这就找人随便给她安个蔑视教皇的罪名把她处死?!” 亨利被他捏痛了,同时也为他的疯狂感到心惊:“你敢?!她可是帝国的皇后!” “上帝是无所不能的。”希尔德布兰收回手理所当然地说。 怔愣过后亨利讽刺一笑:“教会也不过如此。一个伪教徒凭借手段窃取了圣彼得的宝座,而他们居然对此一无所觉……实在是太可笑了。” 希尔德布兰借用信仰的力量蛊惑了那么多人为他卖命,处决皇后尚且轻描淡写,可见他确实并不把自己的抗争放在眼里。 这一瞬间亨利油然生出一丝认命般的惶然。 “人们总是习惯性地臣服于强者,这没什么可笑的。”见亨利终于软化下来,希尔德布兰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但当他看到眼前这具诱人的躯体时又突然想起,“亨利,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感觉到下身被轻柔地握住,亨利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你想干什么?!” “这里脏了。”希尔德布兰把玩着手中形状完美的茎体叹息一声,“你说,脏了的东西还要留着吗?”说着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匕首缓缓地凑向那里。 “住手!你敢?!”亨利被迫张开双腿却因为躺着看不见男人的举动,察觉冰冷的刀身贴上了下体,心惊之余忍不住厉声叫道,“希尔德布兰!” “嗯?”希尔德布兰停下动作,语带威胁。 “希尔德……”亨利放轻声音,“你不能这么做。” “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只可惜,晚了。”说罢希尔德布兰举起匕首—— 第七章 “我没碰她!!”亨利紧闭双眼大喊道。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亨利喘息着睁开眼,看见身前的男人收回匕首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你看你,早些说实话不好么,非要这么气我,吓坏了吧。”说着还爱怜似的摸了摸他的脸。 亨利心有余悸,等回过神来之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早就知道?!” 希尔德布兰把他拉起来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和你总是怀疑我不同,我一直相信你,既然你曾经哭着闹着不愿意和那女人结婚,现在自然不会为了和我作对跑去碰她。”说完开始在亨利后颈落下细密的吻。 听到他提起曾经天真的自己,亨利咬牙想躲开他的动作,却被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为了惩罚你的不诚实,”希尔德布兰扳过他的下巴,让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自己,“你这张嘴啊,有时候真让人讨厌。”说着的同时狠狠吻住他的唇,有力的舌头探入其中和他激烈地缠斗起来,毫不客气地掠夺少年独有的气息,直到让他沉溺在亲吻之中忘却了挣扎才退出来略微用力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亨利被吻得头晕目眩,靠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喘息:“放开我。” 希尔德布兰依言松开被自己捆绑已久的双手,也不怕他逃跑,一边替他细细揉捏手腕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除了这件事,朕说的都是实话,朕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解除了束缚之后亨利似乎找回了勇气,失落的神情被向来的高傲所替代,冷冷地看向希尔德布兰。 希尔德布兰定定地打量了他一阵,紧接着把他重新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的态度还不够坚定,等什么时候真正下定了决心再说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会让你意识到你有多么舍不得……对我兵刃相向。” 希尔德布兰笃定的话语伴随着深沉的眼神直直钻进亨利脑海里,这一刻他怀疑男人是不是偷学了巫师的秘术,不然他怎么会在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甚至产生了些微动容。 “从朕身上滚下去。”清醒过后亨利强硬地说。他就知道不能和这个危险的男人对视,一不小心就会在他的眼神中迷失,“你也就只会这些把戏了,除了在床上羞辱朕你还会做什么?!” “原来亨利一直把享受视作羞辱?我记得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口是心非。”希尔德布兰掰开他的腿,指尖按压上紧致的穴口回忆道。 亨利试图躲过他的动作却被按住膝盖动弹不得,最终他不得不放弃反抗松懈下来,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希尔德布兰见他这样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插入一根手指:“你知道当我听说伯莎怀孕了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亨利的眼皮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的话。 希尔德布兰仅用一根手指就把他插出了水,却习以为常一般又添入一根指头:“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放任你和一个女人保持着这种让我无比嫉妒的关系呢,哪怕她只拥有一个名不副实的头衔,她都该死。” “唔……”亨利被触碰到敏感的那一点,即使紧咬着下唇仍然忍不住溢出一丝呜咽。 希尔德布兰被他的反应取悦了:“在来见你的路上我一直反复地后悔一件事,”但口中的话语依然毫不留情,“那就是我为什么没早点把你操得像个女人,这样就不用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提心吊胆。” 尽管亨利想着无论这个男人说什么他都不要在意,但此刻仍有些不忿:“无耻!” 希尔德布兰抽出手指,撩开圣洁的法袍把自己解放出来,沉身对准亨利身下那个正渴望着他进入的小口,楔入的同时轻声道:“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卑鄙的小人,再无耻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亨利修长的双腿被男人扛到了肩上,整个人呈现出对折的姿态,微睁的双眼清晰地看着粗长的性器在自己身下进出,深受刺激的同时又不免亢奋起来:“嗯……不要、不要这样……” 希尔德布兰禁锢着亨利的双手将它们压过头顶,另一只沾着肠液的手则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湿意在他身上游走:“这个姿势怎么样?我觉得美极了,嗯……”被身下人无意识地夹得喟叹了一声,“亨利也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夹得那么紧,紧得我都有些疼了……” 亨利曲起腿想踢开他,无奈男人把他压制得死死的,他的挣扎除了让对方进入得更深之外别无意义:“你……嗯!你闭嘴……” “亨利嫌我慢了,想让我更专心一点?”说着,希尔德布兰加快了挺动的速度,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戳刺着格外软滑的那点,就这样沉默地动作了百来下。 亨利在剧烈的晃动中时断时续地呻吟:“你给朕……哈啊……给朕滚、滚出去唔……” “嗯?你确定?” “滚……” 结果希尔德布兰果真依言停下了动作并缓缓抽身出来,紧致的后穴深切地挽留着他,在他离开时不甘地发出“啵”的声响,昂扬的阳物上沾满了晶亮的液体,这些都是亨利言不由衷的证明。 希尔德布兰彻底放开对他的禁锢,好整以暇地坐到一旁抚慰着自己。 在男人的自我满足声中亨利却觉得无比空虚,体内即将决堤的狂潮在男人抽身的瞬间随之退去,徒留一腔欲火在他体内烧得永无止息,喘息着伸手覆上下体难耐地动作了几下,却发觉实在是乏味得可以,不由暗骂:“你是故意的?!” 希尔德布兰挑眉:“我只是遵循陛下的旨意罢了。” 亨利气急,却又放不下面子让他回来满足自己,一时之间憋得满脸通红,就连身上也泛起了淡淡的桃粉色。 “陛下想要?”希尔德布兰满怀恶意地问道。 亨利恨恨地咬着下唇侧过脸,权当默认了。 却不料希尔德布兰向他颔首示意道:“转过去,跪着。” 亨利瞪大了眼睛。在以往的每一次交合中他都没有采取过这个姿势,一般而言他都会坐在男人身上掌控着自己的欲望,哪怕是被进入的那一方都不曾有过屈居于人的想法。 然而现在希尔德布兰却…… 亨利久久没有动作,久到希尔德布兰按捺不住要亲自动手时他才突然动了。 在男人讶异的目光中,亨利翻身趴伏在他面前,柔韧的腰肢微微下陷弯出诱人的弧度,上身贴在松软的被褥上,绯红的脸埋进枕头里,一副隐忍又淫靡的姿态。 希尔德布兰抚上亨利尚带有艳红指印的臀瓣,将它们微微掰开露出其间潜藏着的神秘入口。那处经过方才一轮挞伐已然有些红肿,却依然鲜嫩得引人犯罪,心下暗叹的同时希尔德布兰再次顶入其中,缓缓冲撞起来。 亨利紧咬着唇下的枕巾掩去溢到嘴边的呻吟,摆出这样一幅姿势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尽管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屈辱,但他还是不想让希尔德布兰太过得意。 “亨利……你觉得自己这样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嗯?”男人一边在他体内进出一边喘息着问。 在耳边响起的低沉嗓音一如记忆里那样好听,然而话语里的意味却天差地别,亨利攥紧了被角没有回答,这一刻他只想希尔德布兰继续说下去,甚至尽情地折辱他、虐打他……因为这些都比之前那些暧昧不明的话更容易让他放下心里可笑的念想,真正地狠下心来,杀了他。 从十八岁遭受背叛开始,到现在整整两年,他一直游离在这个男人带给他的爱恨之间挣扎不已,所幸现在他终于感觉心里的最后一丝眷恋快要销蚀殆尽了。 快了……就快了,也许他死了,自己就能解脱了吧。 亨利没有察觉到眼下的枕巾早已氤氲开一片湿意,也没有发觉自己在恍惚间被男人插得射了出来,直到被摆弄着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仍闭着眼睛,晶莹的水滴从上扬的眼尾处不断溢出,滑入耀眼的金发间将鬓边的发丝打湿结成一缕。 发泄完正要替他清理的希尔德布兰见状不由一怔,下意识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亨利?” 亨利置若罔闻,侧过脸不让他碰触自己。 希尔德布兰皱眉,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凑过去细细打量他的脸,猜测道:“委屈了?”见他依旧不理会自己,当即皱眉把他强硬地拉起来,“睁眼看着我。” 亨利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哑声道:“做完了?” “你哭什么?”希尔德布兰实际上有些手足无措,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关切,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 亨利自顾自地整理起衣袍来,全然不顾他的问话。 比起对自己大呼小叫而言希尔德布兰更不满他的漠然,然而他拿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顿时只能软下声音解释道:“是因为我刚刚的话?亨利……我其实是想说我清楚地知道你是男人,所以……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情急之下他有些语无伦次,最后总结道,“我没有把你当女人,你不必因为姿势的问题感到委屈。” “不,没有委屈,”亨利终于轻笑着开口,“对于教皇大人尽心的服侍,朕很满意,现在朕该去处理政务了,教皇大人请便。”说着就要下床。 希尔德布兰一把将他拉回来,沉下脸:“你究竟会不会好好说话?!” “教皇大人想听朕说什么?” 希尔德布兰气息一窒,他发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气死,动作轻柔地让人坐到身边,长叹一声:“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亨利,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吗?” 亨利的眼角还有些通红,任是他再怎么强撑起君王的架子,周身的气场依旧逊了几分,避开男人灼热的眼神冷冷地说:“你认为我们可能是朋友?未免太可笑了。” 希尔德布兰牵起他的手,温热的指尖在他手心暗示性地撩拨着:“我以为,我们是情人。” 亨利像是被烫到一般把手抽回,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情人?!” 在他看来“情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称呼,虽然它带了个“情”字,却隐藏着无边的黑暗,尽管他这个皇帝很不称职,但身上依旧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液,凭什么,他要屈尊去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一旁的希尔德布兰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反而锲而不舍地说道:“亨利,我可以帮你获取贵族的支持,让你稳坐皇位,甚至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问题上为你让步……” 男人罗列了许多好处,亨利放下个人感情细细地考量起来,等听完了极具诱惑力的种种许诺之后才轻声问道:“条件?”希尔德布兰做事向来带有目的性,他不认为这个善于谋算的男人会做亏本买卖。 “我怎么会和你谈条件呢,”希尔德布兰从背后抱着他,像是料定了他会对自己开出的条件动心,毫无顾忌地咬上他的耳垂,“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我自然乐意至极,但是假如亨利能对我温柔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亨利强忍着逃开的冲动,思量了许久之后哑声应道,“好,朕答应你。” 希尔德布兰顿住动作,让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朕累了,你知道朕一向不擅长做这些事,既然你肯帮忙分担一些,为什么不呢?”亨利尽量让自己坦然地迎视男人探寻的目光。 希尔德布兰似乎并未发现不妥,眉眼间浮现出许久未曾见过的纵容神色,吻了吻他红肿的唇赞许道:“乖孩子。” 亨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乖顺地靠近男人怀里掩饰起来。希尔德布兰显然被他的举动取悦了,低沉的笑声随着震动的胸腔传入亨利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好了,让我看看刚刚有没有不小心把你弄伤,我承认我一不小心就粗暴了些,下次不会了。”希尔德布兰一边保证一边重新解下亨利的腰带。 这次亨利没有反抗。 第八章 说是检查,最后自然没有这么单纯,亨利被摁着又做了几次,希尔德布兰的兴致很高,压着人反复折腾,却不再故意说些让人难堪的话,反而极尽温柔,到最后饶是亨利仍心存芥蒂也依然享受到了。 两人在床上一直厮混到傍晚时分,就连午餐也是在床上吃的,亨利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希尔德布兰亲自服侍他用餐、清理、穿衣,俨然一副贴心情人的做派。 “你打算怎么处置伯莎?”赤裸着靠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亨利半阖着眼问道。 “以后这个女人就和你没有关系了,让你们离婚是上帝的指示,想必不会再有人反对。她的余生理应在忏悔和赎罪中度过,教会接纳一切有罪的人。”言下之意就是伯莎将会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被监管起来,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待遇却不会好了。 “嗯。”摆脱了这个让他厌恶的女人,亨利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至于那个所谓的继承人究竟是和谁通奸的产物他一点也不关心,可能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宫人,可能是身材健壮的侍卫……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一百个继承人加在一起所能获得的利益都远比不上一个希尔德布兰。 “宫里的人又要换一批了,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摸进皇后的寝殿,难保下一次不会轮到朕。”这才是亨利真正想争取的。 “有我在,看谁敢来。”希尔德布兰话里话外都是要在皇宫常住的意思。 “朕说的是,万一你不在的时候。”亨利皱眉,男人的得寸进尺让他感到不快,但为了长远的打算却不得不忍耐下来。 “好吧,我再给你选一些人。” “不用了,朕自己来就好,你该去忙别的。”希尔德布兰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不借机翦除掉一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天赐良机? “……”希尔德布兰沉吟一瞬,终是妥协了,“行,你说了算。” 亨利满意了,这是他选择蛰伏之后的第一个收获,也让他意识到原来有时候一味逆反并不会使他有所成就,要是早知道讨好这个男人远比得罪他来得顺遂,他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两年的时光和他对着干。 所幸,现在一切都还不晚。 等着吧。 为了更好地让希尔德布兰放松警戒,亨利还回过头主动亲了他一下。 希尔德布兰掩下眸底的精光从善如流地回吻他,对他心中的算计故作不知。假如亨利这样才会安心,那他配合着些又有何妨,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吃亏。 日子在两人的波涛暗涌中又过去了一个月。 在这个月里,亨利顺利与伯莎离了婚,当她被神官押着送往教廷的时候再也不复曾经的自恃与优雅,一路上都在不断地咒骂亨利,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不顾继承人的诱惑和她断绝关系,毕竟……他是个不比自己清高多少的同性恋者,并且永远也不可能有后代啊! 至于伯莎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那还要怪希尔德布兰。 听着她的谩骂,亨利不悦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希望她到了教会之后能学会闭嘴。” “当然,她大概不会想去教廷监狱做客,虽然那里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 …… 与此同时,《教皇勒令》又颁布了新的一条:教皇有权罢免君主近臣。 当亨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与他关系一向密切的五位近臣即时遭到了罢免,对此希尔德布兰的解释是:“这是两个月前就已经拟定好的政令,当时你不顾我的反对和勃艮第王子来往,这几个人在你面前煽风点火出了不少力,后来你也知道,罗贝尔有问题,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他们不适合再为你出谋划策。” 亨利当然不会轻易接受这个解释:“你大可以先和朕商量。” “事实上,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亨利想起在每一次和他的争吵中,他确实都有说过不会再对自己留情,当时自己满不在乎,笃定他不过是又一次虚张声势而已,然而他却真的这么做了。 “所以,你这是怪朕不听你的话了?” “好了,这都过去了,认真吃饭。”说着,希尔德布兰把切好的牛排放到了亨利面前。 “……”看着面前肉质鲜美的牛排亨利却觉得如鲠在喉,“朕吃不下。” “想要我喂你?”希尔德布兰故意调笑道。 “朕要将他们恢复原职。”亨利放下刀叉。 “相信我,新提拔上来的大臣远比他们能干得多。”希尔德布兰叉起一小块嫩肉递到亨利唇边。 亨利微微侧头无声地抗拒。 “亨利,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面临着饥饿的困扰吗,那样的滋味你没有体会过,所以才会轻易地失去胃口。”希尔德布兰维持着喂食的动作缓缓叙述着,“说来不怕你笑话,在进入修道院学习以前我每天都吃不饱,一个冷硬的裸麦面包已经是我一天的粮食。你估计这辈子都想象不出它的味道,经过长时间自然发酵它尝起来是酸的,当然不是柠檬那种酸,而是……算了,反正这些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总之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多年,那个味道仍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不等他说完,亨利已经咬下了叉子上的肉块,细细地咀嚼咽下:“抱歉。” 希尔德布兰欣慰地笑了:“这不怪你。” 沉默着用过晚餐,亨利回到书房处理政务。 他知道事已至此,想要几位近臣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只能在现有的情况下阻止希尔德布兰借机安插教徒进来,对于替补的人选自然要亲自筛选拟定。 而希尔德布兰则去了祷告室做夜祷。现在他基本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皇宫里,是以有模有样地在书房隔壁改造了一间祷告室出来,尽管已经有少数宫人对他们之间的阴私心照不宣,但他贯来会做表面功夫,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在宫内只是为了和亨利商讨政务。 他们不知道,商讨政务又怎么会商讨到床上去呢? “嗯……慢、慢点……” 华美的寝殿中一刻不停地回响着喑哑的呻吟声,金色的床幔半笼而下将火热的场景掩去大半,只能见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床边,掐着一段纤细的腰肢不断摆动下身,动作迅疾而决烈。 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手中的腰肢总会不自觉地向上挺起,悬空在床边的紧致臀部和男人的下腹紧密贴合起来,为防滑落腰臀的主人还将一条修长的玉腿搭在男人肩上,而另一边则支在男人的脚背上稳住身形。 “舒服吗……”男人一边喘息一边低头关注着少年的表情。 “啊……嗯、顶……顶到了……哈啊……”少年的鬓边已然被汗湿,微卷的金色发梢曼丽地贴在颊边,衬着眼尾的一抹绯红使他看起来更加性感多情。 “亨利……你今天真美。”从修长的颈侧一路吻到小巧的耳垂,男人赞叹的话语沉沉地回响在耳边。 “朕……朕不是女、女人……唔……”亨利不满地夹了男人一下,反驳的话语从殷红的双唇中吐出。 “在我眼里,最美的女人都及不上亨利分毫……”希尔德布兰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两人交覆的唇齿间,伴随着彼此相融的唾液滑落进身体里。 亨利仿佛感受到他的真诚,不再介怀,微合起双眼全心沉沦在这场旖旎的性事中。不可否认的是,希尔德布兰的床技十分高超,尽管他一直没有提及自己以往是否有过丰富的经验,但回想起他们初次时的情景……似乎不像有过别人的样子。 啧,那一次不提也罢。 思及过往那段不慎美妙的经历,亨利顿时失了兴致。 “快点……嗯,朕要射了……”骄声命令男人操弄得快些,一边用力地撸动起自己被蜜液打湿的茎体,配合着身后摩擦冲撞的节奏来回动作了几十下,亨利轻哼一声射了出来,“唔!” 希尔德布兰依旧片刻不停地研磨着他的兴奋点为他延长快感,最终在身下人剧烈的痉挛中才舍得随他一同射出。 “呼……”维持着原有的动作平复下呼吸,待翻涌的情潮缓缓退去,希尔德布兰才握着亨利的脚踝抽身退出,浓稠的白灼混合着透明的肠液从尚未合拢的穴口中流出,“滴答滴答”地落到床边的地毯上。 亨利的腰悬得久了有些酸,曲起腿在男人宽阔的肩上踩了踩:“松手。” 只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的润白脚掌踩踏在肩头,希尔德布兰一时兴起,侧头吻上他的脚背。亨利一个激灵,正要把脚收回,却被紧攥在对方手中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随他去了。细密的吻随着脚背、小腿一路向下,略过微微抬头的下身来到小腹,将亨利射出的星星点点尽数吻去。 亨利见他渐渐朝自己唇边凑来不由嫌弃道:“脏死了。” 下一秒就被捏着下巴吻住,湿软的舌头带着浓浓的麝香味侵入嘴中,男人故意顺着他的舌尖舔弄到舌根,如此来回了几下之后才放过他:“尝尝自己的味道。” “咳、咳咳……你!”亨利怒视着他,下一秒挣扎着想下床漱口。 希尔德布兰亲自把他抱起,取笑道:“不过是自己的东西。” “朕没你这么恶心。” 希尔德布兰托着他的臀部,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到浴池边,步入池中的同时咬着他的耳尖说道:“早晚有一天要让你尝尝我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被放下之后,亨利强撑着酸软的身体走到浴池的另一头,拿起池边放置着的红酒漱了漱口,待酒液的醇香盖过情欲的气息才放松下来。 希尔德布兰也没跟过去,隔着蒸腾的水汽看着浸泡在不远处的少年,琥珀色的眼中流动着算计的光芒。每次看着少年信誓旦旦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想摧毁他的信念,让他露出绝望的表情。 因为…… 亨利所能信任的人,只能是他希尔德布兰。 第九章 几天之后亨利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准备出宫,当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刚主持完宗教活动回来的希尔德布兰。 希尔德布兰见他只带了两个侍从不由皱眉:“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出宫走走。”亨利并不打算多说。 希尔德布兰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的打算:“上来。” 亨利站在华丽的马车旁没有动作。 “陛下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吗?”希尔德布兰笑道,“上来吧,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罗马城。” 亨利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步上了马车。 “回拉特兰宫。”希尔德布兰朝驾车的神官吩咐道,接着把亨利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包裹里装着的是什么?” 亨利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然而想着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就把它放到小桌子上,一言不发。 谢尔德布兰见状轻笑一声,亲自打开,发现是一份地图和几片面包:“亨利打算去郊游?” “你明知道。”亨利觑了他一眼,默默把包裹重新系好,“去拉特兰宫做什么。” “亨利想体验生活穿成这样可不行。” 亨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最质朴的一套了。 面对亨利的疑惑,希尔德布兰卖了个关子。 车驾很快便驶入了拉特兰宫。 拉特兰宫的宫门前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骑士雕像,铜像经历了上百年风霜洗礼,遥遥地眺望着庄严宏伟的罗马城。 “亨利知道这尊铜像的来历吗?” “不过是一位骑士罢了,对于他为何一直给你守门,朕一点探寻的欲望都没有。” “哈,”希尔德布兰突然被他的“守门论”给取悦了,“亨利,你要知道这个骑士的不寻常之处就在于,他的长相和第一任罗马教皇康士坦丁十分相似。” “那真是太不幸了,正因为他长得像康士坦丁,”亨利模仿着希尔德布兰神秘的语气说道,“所以他就要一直立在这里,你瞧那该死的马儿,高高地扬起了前蹄,而我们伟大的康士坦丁……看着快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亨利,”希尔德布兰楼过他用力揉了揉,“我的亨利真有趣。康士坦丁要是听到你方才的话一定会来梦中找你决斗。” 亨利这一刻仿佛被一个神经病搂住了。 似乎察觉到亨利的无言,希尔德布兰轻咳一声恢复了以往的严肃神情:“但是每一任罗马教皇都要感谢康士坦丁,是他定下了只有罗马大主教才能接过教皇权杖的规则,若非如此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亨利猜测他大概是庆幸自己恰好生在意大利,因此才能顺利爬上圣彼得的宝座。“和你在一起。”希尔德布兰却突然握着他的手这么说道。 这一刻亨利只想逃出这驾马车,远离这个男人,因为他感觉自己正逐步迈入希尔德布兰编织出的谎言里,他不确定再这样下去自己是否还能保持警觉。 不等亨利反应过来他又问,“假如我没当上教皇,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亨利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会。” 天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教皇的身份。 “亨利,我想吻你。”希尔德布兰靠近他,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幔所带进的一缕光线清晰地窥见少年君主眼底的真挚,心跳由此不规律地跃动着,同时向对方回以当下最真实的渴望。 亨利抬眼,鼻息相闻间身体突然一颤:“真不巧,马车停了。” 希尔德布兰扣住他的后脑深深地吻了过去:“管它呢。” 最后亨利步下马车时气息有些不稳,希尔德布兰把他的小包裹递给了一旁的神官,径自把人带回寝殿。 “你要做什么?”许久没有来到这里,亨利的神情尚有些戒备。 希尔德布兰身上还穿着主持弥撒时所穿的礼服,与日常的纯白法袍不同,带金色暗花绲边的礼服使他看起来更加庄严、神圣,当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你时,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耀着柔和的光,加之异于常人的英俊面容,使他视之宛若天神下凡。 尽管他此时正如一个普通人般站在衣柜前翻找着什么,亨利依然有一瞬间受到了蛊惑。 希尔德布兰翻出两件样式稍显过时的衬衣,把亨利领到床边示意他换上:“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个料子太好。” 见亨利没有动作,希尔德布兰伸手替他解开一颗扣子,这时他才躲了躲:“朕大可以让人准备一件合适的,为什么要穿你的。” “时间不是来不及么,再说,为什么不能穿我的?”希尔德布兰沉着地解着亨利的衣扣,神情十分专注,惯常翻阅《圣经》的修长指节在衣料间流连而过,随着上衣的彻底敞开亨利遍布情色痕迹的白皙躯体也随之展露在眼前,“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耐心地解你的衣服。” 亨利不理会他的调笑,利落地脱下衬衣,拿起床上待换的旧衣正要自己穿上,希尔德布兰却制止了他:“等等。”在衣服的袖口处查看了一下,换了另一件给他,“你穿这件。” “有区别么。”亨利看了一眼袖口处,只见上面有一道歪曲的缝补过的痕迹,针脚时松时紧,看得出当时缝补的人技术十分拙劣。 “亨利还记得这件衣服吗。”亨利站在那里不知正想些什么,希尔德布兰见状只得再次服侍他穿衣,“这感觉还挺新鲜,这么快又要给你穿上衣服了。” “你为什么还留着它?”尽管他已经竭力掩饰,但希尔德布兰仍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 “这可是亨利亲手为我缝补的衣服,自然要好好保存起来。”将衣扣一丝不苟地扣好,希尔德布兰亲了亲亨利额头,解释道。 这件衬衣是希尔德布兰六年前所置备的,因此如今亨利穿着十分合身。 然而他的表现却似乎有些不自在。 “放心,这些衣服都有定期清洗。”说着的同时,希尔德布兰脱下礼服随意丢到床上,全然不在意这样的举动会使一丝不苟的衣料生出折痕。 等亨利将旧事抛诸脑后时,他已经快扣好衣服了,亨利见状鬼使神差地抬手—— 替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 希尔德布兰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揉捏了一下。 亨利倏地把手抽回:“走吧。” “等等。”希尔德布兰半蹲下去,在他的裤子上扯起几条丝来,“好了。”这才牵着他往外走。 此时手下的神官已经替他们备好马匹,在宫门前守候了多时。 希尔德布兰遣退了所有人,和亨利同乘一骑前往罗马城的西北部。 亨利被他揽在身前,身后精壮紧实的胸膛由于颠簸一下下地摩擦着他的背,衬衫的面料相较于平日的便服而言略显粗糙,亨利只觉十分不适,不知是因为身后的男人还是衣服的缘故。 希尔德布兰也许久没和人同骑了,但他渐渐地也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我以前教你骑马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 “朕今天出来不是为了和你回忆往事的。”听他再一次提起从前的事,亨利心下不快,尽管已经竭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显出一些不耐,“况且朕的骑术是父皇教的。” “是谁一直不敢上马,非要我陪着?”希尔德布兰在他耳旁取笑道。 亨利忍不住反手给了他一个肘击。 希尔德布兰闷哼一声,危险道:“亨利,要知道我的腰和你的一样敏感,万一不小心把我弄硬了……我恐怕会忍不住在马背上把办了你。” 亨利嗤笑一声:“你可以试试看。”话里话外都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等回去。”希尔德布兰在他脸侧吻了一下,始终还是记得正事,“今天怎么突然想着出来?” “朕很好奇贫困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既然希尔德布兰说他不知人间疾苦,他自然要去了解一下,省得下次又被逮着机会教育一通,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来教训自己了。 “既然如此……我会让你好好看看的。” 谈话间,两人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房屋风格也从靓丽堂皇渐渐变为厚重质朴,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幢筒形的拱顶式建筑前。 把马系到一旁的树下,希尔德布兰牵着亨利往里走去。 窄窄的回廊里干燥且阴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仿佛沉积已久的霉腐气息,亨利不由掩住鼻子:“怎么没有人。” “这里已经荒废了,去年我把它圈为了教会的领地。”希尔德布兰推开一道摇摇欲坠的门,薄薄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 这是一个约有二十平米的空间,极低的吊顶以及灰黑色的墙体使整个空间看起来逼仄不堪,角落里还有许多带有霉斑的黄褐色污渍,亨利忍不住退到了门外。 希尔德布兰松开他的手站在屋内,淡淡地说:“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前四年。” 亨利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不是从小在修道院长大?!” “可我在这里出生。你知道,我的父亲不过是一位手工匠,他患病去世之后我只能被送到修道院。”希尔德布兰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不见悲喜。 亨利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怜悯?不对,不是怜悯也不是可怜,总之,他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 “这些都过去了。”他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说。 “当然,从我坐在温暖的教堂里诵读《圣经》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希尔德布兰说得十分轻松,“不过我还记得当年这里一共睡了五十八个人。” 亨利鼓足勇气重新走进屋内:“这怎么睡得下?!”他的寝殿比这大得多,但只要超过二十个宫人站进来他都觉得十分不耐了。 “人们没有条件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甚至是自己的房间,往往只能几个家庭挤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生活没有距离。”希尔德布兰走近墙角处,“有时候就连方便也在屋内解决。” 亨利总算是知道墙角处那些斑驳褐黄的污渍是怎么来的了,一时之间有些反胃。 希尔德布兰没有再说下去,拉着他回到拴着马儿的树下,从马背上取下一只水壶递给他:“喝点水吧。” 亨利接过灌了几口,希尔德布兰拿回来沾了沾唇才将水壶放回原处。 “还要继续吗?” 亨利思索了片刻才点点头:“走。” 第十章 希尔德布兰取下亨利今早带出门的包裹拉着他往一旁的窄巷深处走去。 “你为什么要买下那里?”好不容易消化了方才的认知,亨利终于开口问道。 “我打算在那里兴建一座教堂。” “在贫民窟里修建教堂?!”亨利实在想不明白他的打算。 “神爱世人,所有人都有获得救赎的机会。亨利,别瞧不起穷人。” 亨利被他说得有些不忿,正欲反驳却见他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过这片区域的外围,越往里卫生条件越差,而房屋则越来越拥挤。偶尔跑过几个皮肤干黄衣着褴褛的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们,很快又瑟缩着跑了,仿佛撞见怪物一般。 “在这里等我一下。”希尔德布兰留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走近一间破败的房屋,在老旧的窗子上敲了敲。 亨利站在原地看着他。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咒骂的声音,亨利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粗俗的话语,相比之下就连不久前伯莎对他的诅咒都显得像人间天籁。 就在他胡乱地回想这些时,小窗被打开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疑惑地问道:“有事吗?”却在见到希尔德布兰的那一刻惊呼一声,“噢!上帝!我莫不是在做梦?!” “夫人您好。” “您、您好。”这还是她头一次被尊敬地称作夫人,还是被一位英俊不凡的男人当面称呼,顿时显得有些慌乱。 “是这样的夫人,请问您家里有裸麦面包吗,我和我的弟弟一路赶来罗马,带的粮食有些不够了,想用这些面包跟您交换。”希尔德布兰打开了手里的包裹向她展示散发着香浓黄油气息的松软面包。 “这……”妇女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以及不远处站着的亨利,猜想他们大概是来罗马投奔亲戚的落魄贵族,“我们家里的面包也不多了,如果您不嫌弃……” “当然。”希尔德布兰笑着把包裹递给她。 “那请您稍等一会儿。”夫人接过面包离开了。 过了一阵她才重新出现在窗边:“给,我们家只剩这些了。” 希尔德布兰用三个黄油面包换来四个裸麦面包,虽然多了一个,但依然是他亏了,要知道穷苦人家一年也别指望能吃上一片指甲大小的黄油。 不过尊贵的教皇大人怎么会在意区区一块面包:“非常感谢,哪怕多一个面包我和我的弟弟都能再吃一顿了,打扰了夫人,愿主保佑您。” 说罢,希尔德布兰回到亨利身边把手里的包裹塞给他:“走了。” “进来就为了换几个面包?!” “已经足够了,我不认为你还能继续往里走。” “你未免太小瞧朕了。”话虽如此,亨利还是跟紧了他离开的脚步。 回到树下,希尔德布兰示意他打开包裹:“亨利敢不敢尝一个?” “这有什么……”不敢的。话说到一半亨利还是把后半段咽回了肚子里,对于这个据说让希尔德布兰留下可怕阴影的面包他始终不敢小瞧。 果然,一打开包裹他就闻到一阵酸味,甚至有些馊,哪怕强撑着面子想尝一口都做不到,快速地把面包塞到希尔德布兰怀里:“这回朕认输。” “哈,”希尔德布兰笑了出来,“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这个味道,不然你估计又会认为我在骗你,认输倒是不必。” 说实话,在此之前亨利确实多少存了点类似的感觉,认为他故意夸大这些经历想借此让自己对他生出恻隐之心,但如今他知道,希尔德布兰的话也许有不实的成分,但实情可能比他所说的还要不堪。 “也不要同情我。”希尔德布兰姿态从容地掰开一小块冷硬的面包如此道。 “当然不。”尽管他的经历十分坎坷,但亨利绝不会因此而同情他。在亨利心中,眼前的男人一直是强大且难以战胜的存在,所以才会费心和他周旋那么久。 见到希尔德布兰的动作,亨利倏地握住他的手腕:“别吃。” “当然不。”希尔德布兰把这句话还给他,“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吃这种东西。”说着他把面包喂到马儿嘴边。 血统优良的白马嫌弃地撇开头。 “你瞧,就连它也厌恶这个味道,它大概和你一样,不知道富农家的马儿吃的就是这种面包。”希尔德布兰收起包裹,把它放到一户人家门前,“是时候回去了。” 亨利看着他怔怔出神。 回去的路上亨利坐到了希尔德布兰身后,本以为这样能让他看起来稍微英武一些,结果…… “亨利,你这样看起来就像私奔出逃的贵族小姐。” “希尔德布兰,不要再把朕比作女人。”亨利面有愠色地看着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天知道裸麦面包怎么就没让他营养不良。 “那就私奔出逃的贵族少爷?”猎猎风声中传来希尔德布兰带有浅浅笑意的话。 “没有私奔!” “是,我们光明正大。” 放屁!去你的光明正大!亨利用方才听来的粗话在心里骂了一句。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颠簸的马背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闲谈环境。 回去所花的时间似乎比出来时要短些,亨利感觉没过多久便回到了皇宫门口。 下马之后亨利指着皇宫门口对男人说:“要是什么时候这里摆了一尊我们两人的铜像,那才叫光明正大。” 希尔德布兰闻言挑眉,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亨利想要什么姿势?” 亨利冷笑一声:“要你给朕跪着。” 希尔德布兰闻言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点头答应了:“这个好办,就是不知道制作铜像的工匠敢不敢这么做,亨利要给我些时间去安排。” 亨利自然不会把玩笑当真,却还是说:“好啊。” 回到熟悉的环境亨利总算是放松下来,尽管之前他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心里确实感到不适。 褪去身上的衣物跳进浴池中,亨利整个人沉入水下,意图洗去身上其实并不存在的霉味。 希尔德布兰归置好池边的衣服才跟着步入池中,静静坐在另一头看着他在水里浮沉。 虽然亨利的生活与其他君主相比过得并不算奢侈,但这方浴池依旧和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差不多大。希尔德布兰无意识地想着,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整个人向下滑去。 尽管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从水底下浮上来的亨利依然笑话他:“真没用。” 希尔德布兰眯起眼睛,在亨利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向他吻去,同时把他重新压入水中。 “唔。” 亨利屏住呼吸,在水底也无法睁眼,只能张着嘴被迫承受男人的掠夺,希尔德布兰在他嘴里狠烈地扫荡了一圈之后动作才开始慢下来,含着亨利的舌头轻柔地舔弄,感觉到他氧气不足时还渡了一口气过去。 两人在水底纠缠了一分多钟希尔德布兰才舍得把人带出来。 “呼……”亨利艰难地汲取着新鲜空气,一时忘了追究。 “谁没用,嗯?” 亨利不甘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披上浴袍走了。 希尔德布兰笑着拿起浴巾跟过去,浴袍仅仅披着,也不系好,就这样半敞着身子和亨利一同坐到床上:“擦擦头发。” 亨利的头上还滴着水,晶莹的水滴有些滑落到胸膛上缓缓滑入衣领深处,他接过浴巾随意擦了擦,除了让微卷的金发变得愈加凌乱之外倒是没多大变化。 希尔德布兰拂开他的手,亲自帮他把水细致地吸干,才用半湿的毛巾给自己擦起来。 当他们还在水底接吻的时候宫人们已经把晚餐送了进来,亨利拉过特制的小桌,坐在床边享用起了晚餐。有了今天的经历,尽管希尔德布兰就在身边,他却不再觉得没有胃口,反而默默把餐点都吃完了。 之后有宫人进来收拾盘子和他们换下来的衣物。 亨利这才突然想起:“那件衣服,给朕吧。” 他说的是自己曾经缝补过的那件衬衫,在他看来那是自己曾经愚蠢的证明,自然不能让它保留在男人手里。 “亨利要拿什么跟我换?”希尔德布兰一手撑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亨利想不出,“你想要什么?” 希尔德布兰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什么都不要,衣服不能给你。” 亨利气息一窒,转念说道:“还说要帮朕做这个做那个,跟你要一件旧衣服都不给,你要朕如何相信你?!” “不一样,权力、地位那些都是外物……” 亨利打断他:“衣服也是。” “在我心里那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那是我的回忆,”见亨利依然不死心,希尔德布兰只好说,“除非你能给我比它更美好的回忆。” 亨利难以理解:“你是不是读《圣经》读傻了?!” 希尔德布兰自负一笑:“我不信耶稣,不会被《圣经》左右。” “真该让你手下的枢机主教们进来听听这话。” “很多人进入教廷的目的都不单纯,你以为在教廷的明令禁止之下就没有人犯禁吗,我不过也是在适度的范围之内纵容他们罢了。” “什么是你所谓的适度范围?”希尔德布兰一向强势,亨利想象不出他也有对一件事放松控制的时候。 “比如,《教皇勒令》反对神职人员结婚,天主十诫主张禁欲,但是教廷里依然有神官,甚至是主教彼此之间发生了性关系。这个是我能容忍的。” “也是,你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禁欲。”自己天天纵情声色却要求手下人洁身自好未免太过可笑。 “只要我一天还在位,我就有这个权利要求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性交对象是同性,并且是教会内部人员我才故作不知,如果他们敢到外面碰女人,我不介意杀一儆百。” 亨利自然不认为希尔德布兰这是歧视女性,对此他的心中已有了隐隐的猜测,不由暗暗为他的狂妄感到心惊:“你之所以宽容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因为你有多么大度仁慈,而只是单纯因为他们没有违背你的禁令。你反对教士结婚是为了避免他们的配偶分走教会的土地,但假如他们是同性恋者并且同为教士就没有这个担忧。他们违背的是耶稣的诫令而不是你的。”说完亨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朕说得对吗。” 希尔德布兰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亨利果然懂我。” 就这样,亨利暂且忘记了那件旧衣服,往后挪了挪靠在床上:“你究竟为什么要在贫民窟修建教堂?”希尔德布兰作为一个伪教徒,亨利不认为他此举是为了传教。 希尔德布兰凑过去,单手支在他的腰侧:“不妨再猜猜?” “朕自然是想不出才会问你。” “这可是教廷机密,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希尔德布兰戏谑地问,同时暗示性地看向亨利的唇。 亨利似笑非笑道:“朕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要是我说,我一定要这个好处呢。” 这一刻亨利心里是服气的,对于意大利男人随时随地都能调情的天性甘拜下风。嗤笑一声,用力把人扯过来重重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又把人推开面无表情道:“说。” 希尔德布兰一时有些错愕,回过神来才挑眉道:“这么敷衍?” 亨利不说话了,只默默地看着他。 希尔德布兰发觉他是真的看不惯亨利这个样子,不由坐到他的身边把人揽进怀里,解释起来:“下午我不是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看不起穷人吗?要知道,奴隶主们之所以住在戒备森严的城堡里,就是为了防止底下的奴仆造反……” “朕没有看不起穷人,”亨利这下终于有机会反驳了,“朕只是对于那样的环境有些不习惯而已,而且你一向功利,朕不相信你只是单纯地想拯救他们。” “功利?亨利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别岔开话题。”亨利从他肩上退开来,靠到枕头上,见男人又想把他拉回去制止道,“你太硬了,靠着不舒服。” 希尔德布兰不知联想到什么,诡秘地笑着放过了他。 亨利见他这样不由想着手边要是有匕首,一定会把它狠狠抵到这人颈边! 希尔德布兰察觉到他的不满,握住他的手解释道:“我想尽可能地改善那边的生活环境,贫困的环境容易滋生疾病,贫民窟的人口密度是整个罗马城中最大的,同时那里拥挤、肮脏,一旦有人患病,不出一日就会有至少三十人被传染,扩散到皇宫也只需短短一个月的工夫。你以为那栋楼房为什么会闲置下来?无非是因为那里的人都不在了。” “他们都死了?!”对于亨利而言,贫民窟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那里的生活是他再怎么探究都难以真正理解的。 “幸存了几个,但很快就都搬走了。” 那是一幢三层的筒状楼,总共容纳了近五百人,最后居然就幸存了几个?不知为何,尽管亨利想象不到那样的场景,却仍是觉得一阵后怕:“你很幸运。” “因为我有信仰。”希尔德布兰从不认为自己幸运。 “你不是不信教?” “不错,我只相信自己。”希尔德布兰露出回忆的神色,“当我看到屋子里的人陆续挣扎着死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不能死’,后来我连续发了三天高烧,最终还是活了下来。那三天里,没有上帝,只有我自己。” 原来这就是他不信教的原因。亨利怔怔出神,紧紧反握住希尔德布兰的手而不自知。 “那你……”话一出口亨利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那你凭什么认为和你有着相同经历的人,会轻易被教会拉拢。除了防止疫病的滋生你还想利用他们,对不对?哪怕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人,集结起来仍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他这也才有些猜到男人的打算。 “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明,而是我希尔德布兰,我能给他们切实的生活,是我主动地给予,而不需要他们努力争取。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不懈努力才得到的,假如当时上帝真的出现在我面前赐予我健康,我也许也会真心地把他供在神坛上。”希尔德布兰难得地有些激动,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总结道,“所以,他们会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把我当作他们心目中的神。” 亨利此时突然就不想和他继续争斗下去了,他开始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贵族、教士、如今就连平民他都要紧紧地操控在自己手中,他拿什么和他斗?! 希尔德布兰发觉亨利渐渐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不由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你在想什么?” 被瞬间深沉起来的琥珀色眼眸牢牢锁住视线,亨利只觉自己的眼睛似乎都有些疼了:“朕在想……当你真的成功让他们归顺于你之后,你又想做什么呢?” “还没想好,要不,亨利告诉我?” “比如,帝国的皇帝?”说完,亨利一瞬不瞬地迎视他。 两人都在双方眼里试探彼此的真实想法。 片刻过后希尔德布兰回避了这个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让你继续走进去吗?” 亨利眨了眨眼,没有回应。 “我怕你了解得太多,”希尔德布兰顿了一下,轻声道,“会嫌我脏。” 亨利瞪大了眼睛。 “我怕你嫌我脏,亨利。”眼前的男人又重复了一次。 第三卷 希尔德 第十一章 面对希尔德布兰似乎带有些许暗示性意味的话语,亨利的第一反应是避开他的眼神,垂下眼沉默了一瞬。 “之前是谁说,要把朕弄脏的。” 希尔德布兰看向身侧的亨利。此时他重新抬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示弱的暗光,微微扬起的唇角蕴藏着不屑,就这么倔强而执着地迎视着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么天真,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骗你的,”希尔德布兰不再看他,“我还是喜欢你干干净净的样子。当然,床上例外。” 亨利踢了他一脚,一点没留情,直直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希尔德布兰没怎么觉得疼,顺势反过来把他的脚压住了。 “刚才朕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两人默默地躺了一会儿,亨利才想起来问道。 希尔德布兰回忆了一下:“放心,帝国的皇帝只能是亨利四世。” 亨利不置可否,假如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大不了把这人一刀捅死,干脆了当。反正论心机深沉他可能这辈子都比不过希尔德布兰,造成他们之间认知落差的并不仅仅是相隔十年的岁月,还有各自的出身、性格等种种因素。 世界上只有一个希尔德布兰,当然,亨利也一样。 亨利不断给自己寻找理由,让自己尽可能地放下对身旁男人的畏惧。很快,他成功了,松懈下来之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朕该睡了,晚安。” 希尔德布兰脱下浴袍,赤裸着躺进去贴在亨利身后:“睡觉的时候不需要穿衣服。”说着的同时不由分说地把亨利的浴袍也褪了下来,扬手丢到床下。 “朕觉得你该去做强盗。”亨利被气笑了。 “那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你抢回窝里。”希尔德布兰温热的气息协同炽热的吻落在亨利后颈上,剧烈的酥麻瞬间传达到脑海中,亨利忍不住向前挪了挪:“别闹。” 强硬的命令在希尔德布兰耳中自动变了质,听着这独属于情人间的娇嗔,不由心情大好:“好几天没做了,天知道我在圣坛上做弥撒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在身前细腻柔滑的躯体上四处游移,“我只想把你压在上面狠狠地侵犯,让你动情时自动流出的爱液代替葡萄酒,高潮时射出的精水取代祝圣面包……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我不会将他们赐予信徒让他们分食。” 男人的唇舌随着不敬的话语一刻不停地在他身上流连,亨利的身体被他撩拨得燥热起来,然而听到最后却忍不住转过来用力推开他:“希尔德布兰,你就这么喜欢让人看着你做爱?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硬得起来?!” 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亨利,希尔德布兰有些不解,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当然不,这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呵,想象?!你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说着,亨利从床上坐起来,顶着脖颈、肩头的细密吻痕冷漠地说,“你回去吧,回拉特兰宫。” 希尔德布兰也跟着坐起来,皱眉思索着:“你究竟在说什么?” “别跟朕装傻!”亨利低声叫道,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自觉地拂了拂额前碎发,“……朕不想回忆了,请你离开。” 希尔德布兰没有理会他的请求,费尽脑力在记忆中搜寻他们以往每一次相处时的片段,回忆太多太冗杂,但在亨利失措的举动中他依然很快就回想起一件事,眉头舒展了一瞬却又再次蹙起:“如果你说的是那一次……” 亨利红着眼睛瞪向他:“闭嘴!” 希尔德布兰难得没有追究他的无礼,起身放下了两边的床幔,厚重的金色织布垂落下来,隔去外间跃动的烛火使床上光线变得昏暗起来,身周似乎也变得宁静了许多,亨利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了少许,深吸一口气,侧过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介意那件事。”希尔德布兰带有磁性的性感嗓音在密闭的床笫间响起,“我那时也是身不由己……” “别再解释了,朕越听越觉得恶心。”亨利轻声道,向来透彻的眼眸失去了神采。 “恶心?”希尔德布兰眯起眼,抚着他的脸让他迎视自己深沉的眼神,“我让你恶心了?” 亨利心头一颤,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希尔德布兰转而攥住他的手腕:“你想我怎么做呢,亨利,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别无选择,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和伯莎上床?还是……你宁愿和她上床?” “算了,就这样吧。”亨利逃避一般地钻回被窝里,背对着他用柔软的被褥将自己保护起来。 希尔德布兰单手支在他的枕头上,将他半拢进自己臂弯里:“既然你提起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不然恐怕以后我们每一次做爱你都会有阴影,我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是我太想当然了,抱歉。” 希尔德布兰再次向他道歉,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责和懊悔,尽管亨利心里仍然感到痛苦,却不自觉中舒缓不少。 “君主的大婚需要大臣们观礼,尽管那时我利用职权把他们挡在了门外,却不得不将观礼人员换成了神官,不然说不过去,谁让我那时只是个小小的教廷总六品呢,我的权利只有这么多。”希尔德布兰将当年种种向他娓娓道来,“看到伯莎和你坐在一张床上我承认我嫉妒极了,你只能是我的,亨利,你只能是我的……” “所以你干脆也取代了伯莎,可是你比伯莎更可怕,至少伯莎不会强迫朕。”亨利怔怔地讽刺道。 “不,虽然我的动作忍不住粗暴了些,但我知道其实你也是愿意的。” “真可笑,你居然知道连朕自己都一无所觉的事。”亨利不承认自己当时对希尔德布兰隐隐怀有感情。 “你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它永远比你的嘴巴来得诚实。”希尔德布兰低头在他的眼尾处吻了吻,“那天也像现在这样,我把床幔放下来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如果你依然介意他们听见了我们的动静,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现在都在教廷监狱里,为他们所知晓的一切赎罪。” 亨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当年的事让他感到羞耻,初经人事就遭受这样的对待,他确实自那以后就落下了不小的阴影,也因此对希尔德布兰暗恨起来。 但现在听到希尔德布兰的解释,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你愿意原谅我吗,亨利。”见他不说话,希尔德布兰只好又问了一句。 “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把你弄疼了,假如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温柔一点。” 就知道这个男人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那些事!亨利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肘击。 希尔德布兰闷哼一声,将他的手反扣在背后:“亨利想要了?所以才会这样提醒我?” 想到之前在马背上的对话,亨利不由骂道:“你真是……” “真是什么?”察觉到他放下了心事,希尔德布兰恢复了一贯的不羁,凑过去咬着亨利的耳郭戏谑道。 亨利不想他太过得意,不怀好意地吐出一个词语:“为老不尊。” 希尔德布兰果然瞬间露出错愕的神情,下一秒掐着他的腰用自己半硬那物狠狠顶了过去:“谁老了?!我还能再干你几十年。” 亨利突然笑开了,解除心结之后他轻松许多,在和希尔德布兰相处的时候也不再故意压抑自己,是以一时之间笑得有些停不下来。 希尔德布兰听见他的笑声,将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我喜欢看你笑,亨利。” 尽管在昏暗的环境中,亨利眼里依然闪动着熠熠的光芒,饱满艳丽的双唇微微张开扬起,隐约能看见里面洁白的贝齿,可惜在希尔德布兰说了那句话后他就敛起了笑意:“不给你看。” 希尔德布兰毫不在意:“亲吻也一样。”说罢就低头吻了过去。 亨利闭上眼睛,既不主动配合也没有反抗,他想是该给自己腾出一些时间,好好再整理一下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若即若离下去,算什么呢? 缠绵的湿吻过后亨利喘息着挣开他:“管好你的下半身,朕今天真的不想做。” 希尔德布兰打量了他一会儿,破天荒地没有继续纠缠,顺从了一次:“那就不做。” 亨利惊讶地挑眉。 希尔德布兰在他腰上揉了揉,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下:“用手总可以吧?” 亨利闭眼往被子里窝得更舒服了些,低声道:“别发出声音就行。” 这可真是高难度的挑战,希尔德布兰哑然,最终还是无奈地深吸了口气,松开他的手:“算了,明早再让你补回来,晚安。” “嗯。”亨利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这晚两人纯粹地相拥而眠,气氛是少有的柔情。 第十二章 早上醒来,亨利果然被希尔德布兰缠着做了几次,下床的时候险些站不稳。 希尔德布兰顶着他埋怨的眼神陪他吃完早餐,这才施施然地出宫巡视教区去了。 亨利心情还算不错,尽管行动有些不便却依然去花园里逛了一圈,甚至吩咐宫人移植一些新品种的花卉过来。 亲自剪下一束洋甘菊,亨利回到书房寻了个花瓶将它们插饰好,摆到桌角,处理政务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两眼。 时间过得很快,桌案上积压了一天的文件转眼就只剩下最后一份,亨利展开来几秒钟扫完,却缓缓蹙起眉头。 这是一份由萨克森发来的军事要件,驻扎在当地的王室卫队察觉到萨克森诸侯隐有异动,特传讯回来向亨利请求下一部战略指示。 亨利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沉思起来。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和希尔德布兰思考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萨克森是神圣罗马帝国版图中的众多诸侯国之一,而萨克森人是日耳曼民族里最为骁勇善战的一支,假如他们真的起了反心,事态无疑会比当初勃艮第的小打小闹严重许多,轻则生灵涂炭,重则帝国覆灭。是以亨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在翻阅了一遍先皇给他留下的手札以及参考了许多军事典籍后,亨利终于给出了答复:加派王室卫队前往镇守,同时修建军事要塞。 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 尽管新下达的指令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往萨克森,亨利心头仍然蒙上了一层阴翳,看来从明天开始他就要重新练习剑术了,有备无患总没有错。 晚间亨利快要用完晚餐时,希尔德布兰才面带愠色地走进餐厅。 “怎么了?我以为你回了拉特兰宫。”亨利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宫人再去备一份晚餐。 希尔德布兰看见亨利之后神色缓和了不少,但隐隐还是能窥出一丝不悦,面对亨利久违的关切扯了扯唇角:“没什么,只是手下冒出了几只老鼠。” 亨利饶有兴致地问:“谁的胆子那么大?” “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神职人员,大概是想让我在《教皇勒令》上再添几笔才会大胆地跳到台面上来,随手就能处理了。” “那你怎么那么生气呢?” “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有好一阵都不能陪着你了。”教士们的名册都存放在拉特兰宫的档案室里,他只能回去几天。 亨利哭笑不得:“你可快走吧,这里没有人要你陪。” 在新做的晚餐被送上来前,希尔德布兰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好不容易才让你对我重新展露出笑容,还没有看够呢,就要离开了。”说着说着语气霎时变得凶狠起来,“等着瞧吧,我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亨利不自然地笑了笑,垂眼盯着面前餐盘上用以伴碟的西兰花,手中刀叉无意识地把它切成一段一段,碎碎的,又把碎块拌进酱汁里搅了几下。 尽管两人现在都有些忙碌,饭后他们仍然把所有事情推到一边,在宫内闲闲地散起步来。 四周隐隐传来雪松混合着洋甘菊的草木花香,夏日的夜里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虫鸣,神官和宫人们遥遥地缀在身后,在稀松的月色下显得影影绰绰。 亨利如今也不在意被人知道他和希尔德布兰之间的秘事,反正要是他们胆敢露出异样的目光,他就像身旁这人一样,把他们通通处理了就是。 至于他现在和希尔德布兰的关系……就这样吧。 亨利觑了正牵着他的男人一眼,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唇,这人的骄傲不比他少,既然他能安下心做一个隐秘的情人,自己就是奉陪到底又如何。 更何况最近教廷确实退让了许多,让他轻松不少。想到这里,亨利无意识地舒了口气。 “在想什么?”希尔德布兰见他一直不说话,倒是时不时偷偷打量自己一眼,又笑又叹气的,不由有些好奇。 “在想我们的事情。”想明白之后亨利自然不再回避这些话题。 “嗯?亨利是怎么想的。” “朕在想,假如有一天你背叛了朕,朕要怎么对付你。” 希尔德布兰突然把人拉进一旁的花丛中,轻轻压在身下,咬着他的耳朵说:“想到了吗?” 远处的随从们视线中失去了两人的踪影,顿时识趣地退回长廊上,寻了个拐角静静地等候起来。 “希尔德布兰,朕想不到你有什么弱点。”没有弱点自然无从下手。 “想知道?”希尔德布兰俯视着亨利的眼眸中闪烁起戏谑的光芒。 亨利熟悉他这个神情,每当他这么看着自己时就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了:“依朕看,一天不做爱就能憋死你。” 希尔德布兰伏在亨利身上沉沉地笑了,片刻后才翻身躺到旁边牵着他的手:“我的弱点你早晚会知道的,不过哪怕你知道了,也同样对我无可奈何。” 亨利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幕,听着耳边自负张扬的话语,挑眉道:“你未免太自信了。” 希尔德布兰不置可否,在他手上轻轻摩挲起来:“只要你像从前一样,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这话让亨利感到不满,用力挣开他的手坐起身来:“你把朕当什么了,一个傀儡?” 希尔德布兰依旧从容地躺在草地上,甚至拉了拉他:“亨利,你现在太敏感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亨利一动不动:“说下去。” 希尔德布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让我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想再和你产生无谓的争吵,你想太多了。” 亨利眼里浮现出一丝茫然:“是吗?真是我想多了?”混乱之中甚至忘了惯常的自称。 希尔德布兰再次朝他伸出手,亨利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出神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才轻轻握住,被拉倒在宽厚的怀抱中。 希尔德布兰侧头在他额上吻了吻,安抚道:“是我说得不清楚,我的意思是,只要你真心和我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伤害你。” “真心?”亨利听着男人胸膛中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那你呢?” 希尔德布兰环上亨利的腰,用力揉捏了两下,紧接着伸手扯下他的腰带,熟练地握住下身处的软肉:“这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亨利闷哼一声,扭身试图从他手下解脱出来:“别……”早上发泄了好几回,身后还有些不适,此时他自然没有再做的心思。 希尔德布兰翻身将他压制住,拨开层层叠叠的衣物露出他白玉一般的胸膛。亨利胸前粉嫩的两点早已在他多日来的逗弄中变得娇艳欲滴,就像两颗熟透的红果,乳尖周围还有两个新鲜的牙印,是他早上控制不住力度,一不小心留下的。柔韧的腰肢上也布满了紫红色的指痕,两边各四道,还有两道在身前,由此可见他们早上采取了背入的姿势。 拉下亨利的裤子将他两腿分开,露出身下的隐秘入口,那里的颜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却紧紧地闭合着,仔细看去发觉还有些肿胀。希尔德布兰见状皱起眉,息下了进入的心思,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点:“疼吗?” 亨利瑟缩了一下,哑声道:“有点。” “回去上点药。”希尔德布兰歉疚地吻住他,含着饱满的唇瓣一遍一遍地舔吻,舌尖伸进齿缝间轻柔地拨弄着他的柔软,亨利抬手攀上他的肩将他拉到自己身上热切地回吻。 希尔德布兰依旧穿戴齐整,两人的下身随着亲吻的动作不自觉地摩擦起来,隔着丝滑冰凉的布料很快就蹭出了反应,亨利爽痛难当,结束了亲吻之后忍不住埋怨道:“起反应了,怎么办。” 希尔德布兰一时也无法:“用手帮你解决?” 亨利摇摇头:“疼。”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你也让朕做一回?”亨利不怀好意地笑了,殷红的双唇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透彻的眼眸中闪现出热烈的向往。 希尔德布兰眯起眼睛,危险道:“想都别想。” “啧,你的真心也不过如此。”亨利故意激道。 “呵。”希尔德布兰轻蔑一笑,扯过衣带将亨利双眼蒙住,“我担心你受不起。” 骤然而来的黑暗让亨利惯性地甩了甩头,希尔德布兰说:“别动。”声音却渐渐地远了。 下一秒亨利只觉大腿内侧被强硬地按住,下身被纳入了一处湿热的所在:“唔!”意识到什么的亨利忍不住兴奋起来,腰肢无意识地向上挺动一下,“希尔德布兰……你!嗯……” 灵活的唇舌侍弄着硬挺起来的茎体,亨利伸手在下腹间摸索到柔软的发丝,情不自禁地在男人发间摩挲起来。 希尔德布兰拉下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舌尖在分泌出滑腻液体的前端上绕了一圈,吐出那物低声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嗯……别停……”亨利尝过了那销魂的滋味自然不愿意停下,难耐地想把人摁回去,无奈双手都被制住一时奈何不得。 “闭嘴。”说罢希尔德布兰才重新低头含住他。 亨利这下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除了呻吟之外再无多余的反应。 男人上下套弄了几十下,接着又尝试着做了个深喉,紧致的咽喉处包裹住前端,再想到向来以圣洁形象示人的希尔德布兰这样服侍着自己,亨利很快就达到了高潮:“哈啊……不行!要射了……” 尽管如此他却仍然记得提醒男人,他不认为希尔德布兰会让自己发泄在嘴里。 果然,希尔德布兰闻言将他吐了出来,转而在他的囊袋上拨弄了两下。 “唔……”亨利下腹一紧,射了出来。 星星点点的白灼溅射在小腹上,希尔德布兰欣赏够身下人迷乱的姿态,才扯下蒙住他的腰带,低头吻过去。 亨利在侵入唇齿间的舌头上尝到淡淡的腥咸,但这次他却没有丝毫不适,抚着希尔德布兰的脸颊深切地配合着他的亲吻。 清凉的夜风吹过,纠缠在草地上的两人才终于舍得分开,亨利拢紧散开的衣物抵去一丝寒意,舔了舔唇边溢出的液体:“这次不嫌弃你。” “你要敢嫌弃,我就把我的插到你嘴里!”希尔德布兰狠声道。 亨利“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在男人阴沉下来的目光中慢慢变得沉默。 片刻后亨利突然一个用力把他拉到身上,揽着他劲瘦的腰身闭了闭眼:“希尔德……” 第十三章 “希尔德……” 希尔德布兰闻言一怔,看不见亨利的表情,只能迟疑着伸手,在他发间轻轻揉了揉。 亨利在叫出那个名字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那一刻心里好像找回了什么缺失已久的东西,心下涌起浓浓的感慨。 过了一会儿,希尔德布兰轻笑着掐了掐亨利的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亨利松开他,湛蓝的眼眸直直地和他对视,眼神勾得人心痒痒的。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希尔德布兰身上逡巡了一圈,大着胆子在他脸上轻拍几下,缓缓道:“朕给你……用腿夹出来。” 说着就在他的胯下悠悠转了个身跪伏在草地上,见他愣着没有动作还半侧着头催促:“快点,冷死了。” 亨利的裤子只被脱下了一半,此时正坠在弯折起来的膝盖处,光洁的臀部半掩在散乱的衣摆间,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莹润。希尔德布兰再也忍不住,急切地拉下裤头,解放出颇为可观的巨物,倾身将它抵在亨利大腿根部:“亨利……” 前端分泌出的黏腻液体沾湿了亨利的大腿内侧,就着湿滑的触感,希尔德布兰从并紧的腿缝间插了进去:“嗯……” 亨利被他无意中顶弄到还很敏感的下身,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别、别顶。” 希尔德布兰扣着他的腰,低头吻在修长的后颈上:“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亨利……” 亨利仰起头感受着希尔德布兰流连在他肩颈处的亲吻,撑在地上的双手在男人一次又一次迅猛的顶撞下渐渐坚持不住软了下来:“慢点……” 希尔德布兰及时捞住他,凑在他耳边取笑道:“又要我快,又要我慢……真是拿你没办法。” 亨利强撑着动了动,将腿夹得再紧了些。 希尔德布兰被他夹得险些控制不住,压紧他的腰忍耐着又穿插了上百下,这才不甘地射了出来。 “呼……”阖着眼等待高潮的快感过去,希尔德布兰坐下来把亨利抱到腿上,轻轻揉了揉他的膝盖,“红了,回去这里也要上点药。” 亨利窝在他的怀里缩了缩:“快回去,太冷了。” 两人在庭院里折腾到深夜,夜寒露重,饶是亨利体质并不算差也仍有些耐不住。 “好。”希尔德布兰在他额上吻了吻,整理好两人的衣服,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了起来。 “还挺自觉。”亨利笑道。 “知道你走不动了。” …… 回到寝殿草草地洗漱完,希尔德布兰见亨利的膝头已然有些擦红,估计明天就会变得青紫,顿时有些不忍:“疼不疼?” “能有多疼,不就擦到一点而已,”亨利不甚上心,“再说,也没有下次了。” 希尔德布兰当然不愿意:“不行。”为了自己将来的性福,赶紧找来药水替他轻轻擦拭起来。 “嘶……轻点。” 希尔德布兰挑眉:“不是不疼吗?” 亨利不说话了,闷闷地歪在枕头上观察着他的动作。 男人亚麻色的发丝有几缕垂落下来,挡去他专注的目光,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他的面部轮廓,让他看起来是少有的温柔。 其实以前……他也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对自己大声说过话,有时候尽管自己在做一些无聊的游戏,他也耐心地守在一旁等着。 后来……他在登上教皇之位后才有了变化。 现在想来,大概也是自己当时和他对着干的原因吧。所以,是不是不该再怪他? “涂完了?”看到他停下动作,亨利回过神来。 “怎么一直盯着我。”希尔德布兰放下药瓶,笑问。 “过来。”亨利拍了拍身侧的枕头。 希尔德布兰定定地看了他两眼,掀开被子躺进去:“怎么……” 话还没说完亨利的手就横到他腰上:“睡了。” 希尔德布兰失笑,摸了摸他微微卷起的发梢:“晚安。” “别乱摸……”声音越来越低。 希尔德布兰看着他的睡颜,眸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看就看了大半宿。 第二天亨利醒来,希尔德布兰已经不见踪影,想是回了拉特兰宫处理事务。 亨利半阖着眼扯过一旁的枕头抱进怀里,埋头在上面深深嗅了一下,汲取男人遗留下来的气息,就在这淡淡的满足中,亨利又睡了一会儿才舍得起来。 御用的药水效用还算不错,膝盖并不像预想中淤紫,只是有些淡淡的青色,动了动发现问题不大。于是亨利放心地换上紧身的便服,拿起佩剑到院子里准备练习剑术。 在简单地进行了一组热身预备之后,亨利专心致志地挥着剑朝四周劈刺起来。 尽管他从小被先皇娇宠着长大,对于骑术、剑术等技能的学习却并没有落下,因为这是他们日耳曼男人必须具备的素质。 “呼……”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复习,亨利多少找回了些感觉,然而由于醒来没吃早餐,前一天又纵欲过度,因此体力略有些不支。 回到寝殿不甘地把剑放好,亨利简单擦去身上的汗水,休息片刻就去随意吃了点东西,接着便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 几天之后,亨利听说希尔德布兰颁布了新一条《教皇勒令》,内容是禁止神职人员进行圣职买卖。 之前希尔德布兰发现的那几个人通过贿赂神职人员获得了在教廷任职的机会,尽管职位并不高,但却借着教廷的名义在外作威作福,行事十分嚣张。 后来由于侵犯了不少贵族的利益,被有心人检举到希尔德布兰那里,通过一番彻查,他才发现教廷中还有不少人也是通过这种方法爬上来的,顿时震怒非常,以至短短几天,他就将所有漏网之鱼一一清理了干净,并召集手下的枢机主教们拟定出这条新勒令。 至此,希尔德布兰手底下的人顿时安分许多,短时间之内估计都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不过也因为清理了不少人,教廷也需要补充新鲜的血液。 然而,底层一至四品的小虾米还好说,教廷内部就可以自行定夺人选,但五到七品的神职人员却要通过世俗君主同意才能正式任命。 而这次恰有一位七品大主教由于收受贿赂遭到了罢免。 希尔德布兰打算晚上和亨利商量一下这件事。 与此同时,亨利这边收到了来自萨克森的回信,信上说军事工程的修建十分顺利,而萨克森诸侯们在增派的王室卫队的震慑下也安分了不少。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处发展。 然而亨利没想到很快他就乐极生悲了。 晚上,暌违几天的希尔德布兰回到皇宫和他共进了一顿浪漫的晚餐,饭后和他说起主教任命这件事。 这次两人难得地去到书房进行商讨。 “亨利,我希望以后大品神职人员的叙任权也能归属于教廷。” 亨利闻言沉吟一瞬:“不可能。”父皇留下的手札上说过,主教的叙任权必须攥在皇帝手里,这是制约教皇权力、防止教权压过皇权的必要手段之一。 “为什么不呢,亨利,我们之间还需要在乎这些吗?”希尔德布兰循循善诱。 “既然如此,那你也没必要向我争取。”亨利摊手。 “我只是不想麻烦,假如以后什么事情都要跑来问你,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我们能把彼此交杂的制约通通解除,这样不是能轻松很多吗,就像之前皇宫的布防,我不也没有干涉了。” “这是两码事,皇宫的布防向来不归教廷管,之前那样只因为你是希尔德布兰,你是例外。”亨利解释道,“假如朕把权力交付于你,那么以后圣彼得的宝座上坐了另一个人,朕又该如何收回这些专属于你的特权。” “你幻想过?你幻想过另一个人取代我的位置?”希尔德布兰此时就像一头领地遭到了侵犯的狮子,“然后呢?然后你也会为了利益和他在一起?!” “希尔德布兰!”亨利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希尔德布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抱歉。” 亨利满脸失望地看着他:“你觉得朕是为了利益,才和你在一起?” “不……”希尔德布兰下意识反驳道,随即又忽然笑了出来,“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爱我?”话虽如此,琥珀色的眼中却有隐隐的期待。 亨利心中有一瞬间愤然,然而下一秒却又平静下来:“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该相信朕,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朕吗?”要他现在承认爱意还有些难,所以他只好含糊地应付道。 “好吧,我们暂时先不说这个,说回之前的问题。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让出这个权利。” 亨利摇了摇头:“不用想了,不可能。” 希尔德布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后轻笑一声:“亨利,我可以为你让步,而你……” 亨利皱眉打断他:“这不一样。” “不,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亨利沉默下来。 希尔德布兰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亨利,你应该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取得,你以为你不点头我就没有办法越过你行使这个权利吗?我只是不希望到时候你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那样你会伤心。” “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陛下。” 尽管心下有些失望和难过,亨利依然退了一步:“你想任命谁,朕给你签同意书。” 希尔德布兰闻言松懈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我已经准备好了文件。” 亨利倏地看向他,湛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只见那个人名中冠有一个熟悉的家族姓氏,当下不由冷笑道:“是他?你知道他们家族的人向来跟朕过不去吗?” “我知道。”希尔德布兰坦然道。 “朕能知道原因吗?”亨利不抱希望地最后问了一句。 “你只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在现在的亨利听来再敷衍不过,他狠狠地闭了闭眼,抓过桌上的笔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接着把笔用力往旁边一摔,不顾桌上溅开的墨水起身就走。 “亨利。”希尔德布兰拉住他。 “放手,”亨利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解释道,“朕只是有点累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希尔德布兰站起身来拉着他往外走。 亨利没有再拒绝。 然而等他们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亨利却把希尔德布兰挡在门外:“朕今晚想一个人睡。” “我知道你生气,刚才在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你可以罚我睡地上。”希尔德布兰软声道。 亨利听他这么说自然不相信,但由于他态度还算不错,再也不像刚刚那么咄咄逼人,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于是他没再说什么,默认一般地走进殿内。 沉默而疏离地各自洗漱完,亨利径自上了床,而希尔德布兰却果真止步床前,站在地毯上向他索要枕头:“枕头总能给我吧?” 亨利默默地把枕头丢给他。 希尔德布兰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自然地把枕头放到地上,坐了下来:“二十多年没在地上睡过了,感觉还有些怀念。” 亨利闻言一怔,随即想到贫民窟里那个逼仄昏暗的房间。 “闭嘴。”这是想让他心软吗,不可能。 希尔德布兰果然没再说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亨利听见他躺了下来,于是也不再多想,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结果没多久之后又听见床下传来一声:“冷。” 亨利充耳不闻。 过了许久,墙角处的烛台烧融了三分之一,希尔德布兰再也没有动静,失眠的亨利悄悄转过身往床下瞥了一眼:“啊!” 对上一双沉沉的琥珀色眼眸。 “你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睁着眼睛吓人很好玩? “冷。”希尔德布兰幽幽地重复道。 亨利按捺下心头摔东西的冲动,暗骂道:“滚上来!” 希尔德布兰揽着枕头坐起来,装模作样道:“给我一床被子就好。” 亨利瞪着他。 希尔德布兰怕他反悔,顿时见好就收。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把枕头放回原位,躺在亨利身边:“也就只有你,成天对我大呼小叫的,还敢让我滚来滚去。” 亨利冷笑:“你可以不听,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希尔德布兰把人扯进怀里:“不说了。” 亨利察觉到他一向温热的手掌确实变得冰冰凉凉的,顿时失了追究的心思,何况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用。不过…… “松开,脏死了。”刚在地毯上躺过又来搂他。 “是啊,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是不干净。”希尔德布兰意有所指的话语中透着失落。 “……”他绝对是故意的。亨利气急地闭上眼,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不再说话。 希尔德布兰搂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轻声道:“信我。” 亨利怔了怔,没有回应。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亨利惯例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却发现之前希尔德布兰那件旧衣已然洗涤好被送了回来,鬼使神差地把它藏到角落里,怕对方看见的时候向他要回。 两人现在共用一个衣柜,里面的衣服随意地归置着,宫人们不敢给他们收拾,每次收回衣服之后往最上面一放就了事。亨利往往找衣服的时候都会随手乱翻,导致看不惯的希尔德布兰时不时就要整理一次衣橱。 想到这里,亨利忍不住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昨日的不快早已忘到脑后。 处理完公事已是傍晚时分,亨利闲极无聊,无意中又想起了那件衬衫。默默地把它取出来,放在床上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让宫人送来针线剪刀,坐在床边就着夕阳,将那歪扭的针脚拆剪开来。 袖口处隐藏多年的破损重新展露在眼前,亨利看着那明显勾裂的痕迹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当时他养了两只兔子,平时没事就喜欢给它们搭窝,花园里各个角落都要造上一个。而希尔德布兰每次都会站在一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那时自然以为他也想来一起捆树枝,于是就好心地让他过来帮忙。 结果没想到希尔德布兰看他示范了那么多次都不会,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就勾破了袖口。事后还跟他说他就那么几件衬衫,坏了一件就要多穿一天脏衣服。 当时他怕希尔德布兰向父皇告状,同时又有些歉疚,就在他的“建议”下帮他把勾痕缝上了。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就是故意的。 一边回想往事,手下一边动作,亨利很快就把袖口重新修补好了,虽然这不过只是他第二次做这个,但他现在领悟能力还算不错,仔细琢磨着就能摸索出方法。只见一个工整的字母“H”取代了原来歪扭的痕迹,亨利满意地笑了。 收好针线,正想把衬衫放回衣柜里,这时希尔德布兰刚好走了进来。 “回来了?正好,准备吃饭了。”说罢亨利想起手中还拿着那件衬衫,赶紧把它往被子里藏。 可惜,希尔德布兰已经看到了:“那是……我的衬衫?”还不等亨利说什么,他又发现了一旁的剪刀,顿时快步过来把衣服抢了过去,“你剪了它?!亨利,你不该这样。” 亨利被他紧张的态度弄得有些错愕:“我没有。” 希尔德布兰仔细查看了袖口,发现曾经的痕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为齐整的针迹,可他却感到难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着男人的指责亨利心中不解:“我只是觉得之前的太难看了。” 希尔德布兰望向他的眼神中透出了浓浓的责备与失望:“你不该动它的,这是我的东西,好不好看我说了算。” 亨利原本虽然有销毁黑历史的想法,可到了后来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真心,他认真地在上面绣出了希尔德布兰名字的首字母,本以为他哪天无意中发现了会觉得惊喜,没想到却换来一通职责。 亨利有些心寒了。 “不过是一件衣服,你至于吗?!”至于跟他生这么大气? 尽管希尔德布兰语调轻轻淡淡的,可亨利知道他就是不高兴了,比之前打他的时候还严重。想起那次,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我说过,它不只是一件衣服。”希尔德布兰似乎不想再说,小心翼翼地把衬衫叠了起来,叫来神官把它送回拉特兰宫。 亨利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涌起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猜测。 “希尔德布兰,你真的觉得之前比较好看吗?”亨利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希尔德布兰察觉到他的反常,却仍是照直点了点头。 “……”亨利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可惜已经恢复不了了,作为赔礼,朕送你点东西吧。”语气里是满满的愧疚。 亨利不顾希尔德布兰的想法,说完那句话后便拿起一旁的佩剑来到墙角处的书架前:“来啊,站在那里做什么。”见男人站着不动还转过身来催促道。 希尔德布兰走到他身后,沉声道:“亨利……我不需要你赔偿什么,走吧,去吃饭。” 亨利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 一阵齿轮运作声过后,整个书架在两人面前缓缓向右移开,露出一扇尘封已久的木门。那么多年下来,希尔德布兰都不知道这个暗门的存在。 “朕的赔礼,相信你会喜欢的。”说着,亨利用剑尾把门顶开。 门上的灰尘窣窣落下之后,里面的空间清楚地展露在两人眼中,那似乎是一间陈列室。 亨利毫不迟疑地迈步入内:“进来吧。” 希尔德布兰看着他不见丝毫异样的神情,心里却隐隐泛起不安,他不知道这是衬衫被破坏所造成的,还是因为预感亨利接下来的举动将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陈列室里的空间并不大,粗略估计只能容纳十个人,里面摆放了两个等身高的架子,亨利此时就站在靠近门边的架子前,用剑挑下上面盖着的织布。 密闭的空间里没有小窗,希尔德布兰借着夕阳的余晖看见了空气里扬起的细碎尘埃,同时还听见亨利站在浮动着的杂质里问他:“希尔德,你是不是喜欢我?” 希尔德布兰心下一动。 然而亨利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一边拿下架子顶端的物事一边说:“大概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重视那件衬衫。” 希尔德布兰看到他向自己递来一本泛黄的书。 “记得吗,这本书。以前我睡觉的时候总是吵着要听人讲故事,后来你就找来这本书每天给我照着念。哦对了,上面估计还有我当时的涂鸦,有些故事的结局我不满意,后来就偷偷把它给改了。” 希尔德布兰接过那本书,也不翻开,拇指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亨利,出来。” 亨利无动于衷,又从架子的第二层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装着你送我的花,不,是我让你每天过来的时候顺便给我摘的,你那时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更无聊的是,我把它们风干了,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说完,亨利把小盒子朝希尔德布兰的方向随意一抛。 被接住了。 “哦我想起来了,有一天你给我带回了一株宫里所没有的花,紫色的,说是花,其实长得更像一棵草。你说那是薰衣草,在普罗旺斯那边看到了就顺便给我带了回来,后来我一直吵着说想去亲眼看一看,其实我只是贪玩想出宫而已。” 希尔德布兰走了进来:“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找到了!”亨利摸出一个小布包,状似欣喜地把它举到希尔德布兰面前晃了晃,“给你。” 希尔德布兰打开它的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 展开的布包里,裹着一根针,和一团线。 “旁边那个架子是属于父皇的,不能动。”最后亨利敛起所有表情,毫不留恋地说,“至于这些,叫你的人来,把他们统统搬走。” 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零碎的物件,小到一根针大到一本厚厚的故事书,所有和希尔德布兰有关的东西都被好好收藏了起来。尽管在他们生出嫌隙的两年间,亨利都没有进来破坏过它们。 然而现在他却要把这些一并舍弃了。 “什么意思?”希尔德布兰哑声问道。 “只是想告诉你,亨利也喜欢你。”亨利声音轻轻的,说完不再理会希尔德布兰在听见这句话后会是什么想法,绕过他干脆利落地离开,离开前扔下最后一句话,“可是亨利四世不会了。” 亨利第一次在享用晚餐的时候让侍卫把门口围起来,身旁的座位是空的,多备了一份的佳肴被他随意赐给了一位宫人。 “准备一下,朕要去萨克森。” 罗马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亨利在用完晚餐之后便吩咐宫人替他整理行装,准备连夜前往萨克森。 数千精兵不多时就集结在皇宫门口,亨利带着配剑步上马车。无视了一旁目光紧锁在他身上的希尔德布兰。 “你要去哪里?” 亨利放下窗幔:“走。” 王室卫队自然不会顾忌站在一旁的教皇,亲卫长科林率先带领众人动身离开。 希尔德布兰见状眯起眼睛,厉声道:“拦下!” 顿时,四面八方的暗处中涌出数支佩戴十字圣徽、手持圣剑的教廷卫队,足有千人之众,瞬息之间便将亨利一行层层围住。 亨利听到动静,正欲察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下一秒就感觉马车晃动了一下。 希尔德布兰推开车门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散发着锐利寒光的剑尖,而剑柄正被一脸漠然的亨利稳稳握在手里:“希尔德布兰,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从洞开的车门中亨利看清了外面的形势,话语间又恢复了从前的嘲弄,“没想到朕还是小瞧了你。” “亨利,你留下,那件衣服我可以给你。”希尔德布兰以为他不过是在赌气,事后回想起来他发觉自己确实是过分了,但他不明白亨利为什么会这么介意,以至于他明明承认了对自己的心意却还要离开。 “衣服?”亨利闭了闭眼,“也许朕该感谢你,你让朕明白了我们日耳曼男人的手上只适合紧握利刃,而不是一根小小的绣花针。” “我承认,我刚刚的态度可能有些不好……” 亨利打断他:“希尔德布兰。” 希尔德布兰止住话头,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是不是很不满朕现在的样子?以前朕不会用剑指着你,不会动不动让你滚,而是乖乖地听你的话,心里没有权力、地位的概念,每天只知道傻傻地缠着你。可是……”亨利顿了顿,握剑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那样的亨利已经死在了两年前,就算朕现在并不恨你,也回不去了。” 亨利的话戳中了希尔德布兰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导致他一时之间竟无从辩驳,只能下意识地说:“亨利,你需要冷静,我可以给你时间……” 亨利再次打断他:“不需要。忘了告诉你,朕现在最厌恶独断专权的人,更厌恶这施舍一样的语气。” 希尔德布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亨利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强忍下心头的犹豫,向上抬了抬剑尖:“这大概也是朕最后一次这么跟你说了……滚。” “呵。”希尔德布兰闻言笑了出来,低头瞥了一眼始终抵在胸前以示警诫的剑锋,又看了看面若寒霜的亨利,自嘲般地点点头,“好。” 接着,他缓缓退下马车,那身影看着颇有些颓然。 包围着他们的教廷卫队在希尔德布兰一个手势下如潮水般退去,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所过之处不留半点痕迹,假如不是亨利一行确实被截停了半晌,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希尔德布兰再不看亨利的车架一眼,转身朝宫内走去。 亨利也不担心宫内留藏着的机要文件会有被搜走的可能,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待马车行出一定距离后,亨利手中紧握着的利剑终于“咚”一声落到车内的软垫上,与此同时,他也慢慢滑坐下来,双手用力攥紧胸前的十字架艰难地呼吸着,力度之大以至于十字架的尖端再一次刺破了他的手心。 其实,之前他原本打算将暗室里的东西当着希尔德布兰的面统统毁掉,好让他知道他所怀念着的过去已经消逝殆尽,他的眼睛只能看着现在的自己。 然而,在看到架子上的东西之后,他突然就不忍心了,同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不堪。在和希尔德布兰讲述那些回忆的时候,他也在不断地反思…… 自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暴躁易怒,性情乖戾,说话尖刻还经常歇斯底里地想摔东西。 他也很怀念曾经的自己,有人护着、迁就着,偶尔接触到的都只是一些小阴谋,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每天想的东西不多,记挂着的人也只有一个,活得那么轻松自在。 所以后来他没有办法继续责怪希尔德布兰。 只是,他在不断地回溯过去中也猛然发觉了一点,那就是希尔德布兰近年来的变化可能并不是因为自己突然间和他作对,现在他所展现的,大概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那一刻亨利感觉自己曾经迷恋的不过是一个幻象,心中霎时涌起巨大的恐慌,一时之间只想尽快从这个男人身边逃开,逃离这一切。 当走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他不止曾经天真,现在也好不到哪里。他的帝国还面临着倾覆的危机,而他,却窝在皇宫里,每天沉迷在肉欲和可笑的私情当中不知今夕何夕。 他应该拿上刀剑,骑着战马,到战场上去。 那里才该是属于他们日耳曼男人的地方。 第四卷 萨克森 第十五章 萨克森的军事要塞是在已有城堡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和加固,因此,当亨利到达当地时,新式工程已经初具规模。 原本城堡平直的外墙由于底部进行了加厚,整体看上去变得倾斜许多,光洁的墙面上也平铺着一块块不规则的多边形凸起,一块足有成年男性手掌的两倍大,无论是大小抑或形状,都让人难以抓附。而城墙顶端则插有一排平行于地面的约一米长的木刺,即使敌军克服了攀爬的难题也无法成功翻越到守卫台上。 亨利对此十分满意。 城堡里的事物一应俱全,他干脆就住在里面,闲暇时和士兵们进行格斗练习,或者和前来试探的萨克森诸侯应酬一番。 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军事要塞的修筑正式完工,其间希尔德布兰没再找过亨利,当然,信件也没有修来一封。亨利也不主动去打探他的消息,只让人关注他政事上的动向。令人意外的是,他倒也没有因为两人关系的破裂而采取什么报复性的措施。 否则,要如何回击对亨利来说又是一个令他心烦的问题。 在几个月的军旅生活中,亨利渐渐学会了控制情绪,萨克森城堡相较于帝国皇宫而言多了一分肃杀之气,并且不同于罗马的浪漫旖旎,此方广袤的天地和时常回荡在耳边的兵刃相接之声销蚀了他外露的锋芒,让他浮躁的心沉淀下来,言行举止上再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多余的内心想法,只有在转瞬即逝的眼神相触中才能捕捉到些许冷意。 这天,城堡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皇兄,好久不见。”一进门海因里希便得体地行了一礼。 “嗯,好久不见。”亨利颔首道,海因里希这次看着总算是像点样子了,“你怎么过来了?” “这边有位公爵邀我一起赛马,又听说你在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海因里希一本正经地说。 远离了罗马,亨利对他倒不像之前那么冷漠,再怎么说海因里希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然面上仍有些疏离,但见到他时心里还是不免生出淡淡的亲切之情。 是以亨利难得主动地邀请道:“有地方住吗,没有就住皇兄这里。” 毫无疑问地,海因里希在听到这句话后湛蓝的眼眸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真的?!我可以住在这里?!” 亨利见状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尽管有些淡:“嗯。” “那,那我这就让人把东西送来!” “去吧。” 海因里希兴奋地跑了。 亨利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样,海因里希在城堡里住了一个多月。 白天他常常跑到外面和萨克森贵族们玩乐,晚上才恋恋不舍地回来,当不需要外出约会时就缠着亨利,和他谈天说地。 当然,只是闲谈。亨利不会和他谈论政治上的一切以及萨克森军事工程的细节,海因里希如今的身份不单是帝国的亲王,同时还是法国的公爵,甚至他也和萨克森诸侯的关系密切,至少明面上看来还算不错。在这样的前提下,亨利只能和他闲谈。 这天也是如此。 “皇兄,你和教皇大人最近还有联系吗?”饭后,海因里希突然问道。 “怎么?”亨利不动声色地淡淡道。 “啊,只是前两天听朋友说他收到了教皇大人的来信,我才想起似乎也有段日子没见过教皇大人了。而且我记得从前你们感情很好,每次我回罗马的时候你都顾不得我,反而天天和他待在一起。”海因里希不无失落地说。 “朋友?”亨利放下手中的酒杯,疑惑道。 “就是之前邀我去赛马的那位公爵。” 亨利眯了眯眼,海因里希口中那位萨克森公爵是腓特烈,也是近来一直小动作不断的诸侯之一。 “海因里希,你什么时候回法国?”亨利状似不经意地问。 “大概就这两天吧,出来太久了,外祖父一直催我回去。皇兄,你是烦我了吗?”海因里希问得有些犹豫。 “这边可能太平不了多久了,早日离开为好。”亨利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怎么会!有皇兄在,谁敢捣乱?!”海因里希一脸惊讶。 “明天就走吧。”亨利不欲再和他多说,“朕还有事,今晚早点睡。” 末了亨利不顾海因里希的挽留,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给朕好好查一查,希尔德布兰最近有没有给腓特烈送信。”回到书房,亨利召来心腹吩咐道。 “是,陛下。” “另外,让底下的人做好准备,明天等海因里希离开之后即刻封锁城门。” “是。”心腹左手置于胸前,等候亨利下一步指示。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查出结果之后立刻向朕回报。” 心腹退下之后,亨利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住地盘算假如战乱真的爆发,自己究竟能有几成胜算。 腓特烈今年二十八岁,往上追溯还能发现他和亨利有着血缘关系,认真算来他算是亨利的远房堂兄。然而生在皇室,就连亲兄弟之间也未必会留有几分情面,更何况亨利的曾祖父就曾经把腓特烈的祖辈从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上拉下来过。 所以两人与其说是亲戚,不如算是世仇。 经过几十年蛰伏,萨克森人如今也是时候卷土重来了。 忧心忡忡地过了一晚,第二天亨利早早地送走了海因里希,并嘱咐他路上小心。 吊桥缓缓从护城河上收回,亨利站在城楼上望着天边团团卷起的黑云,心下隐隐泛着不安。 他的预感在早餐过后得到了证实,侍从急急赶来禀报说腓特烈集结了上万精兵,此时正向他们这边进军! 亨利闻言却长出了一口气,当事情真正发生之后他反倒不急了:“弓兵准备,其余人原地待命。” 披上甲胄,亨利再一次踏上城楼。 由于心里有事,感觉没过多久他就看到远处骤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军士,如乌云一般席卷而来。面对压境的大军,亨利心想暂且先让他们攻城两天,两天之后他的城堡依旧屹立不倒,而敌军想必会现出疲软之势,届时他再开城门杀出去,攻其不备。 …… 对方初始时只派了一千军士过来试探,亨利的人将他们射杀了一半,另一半则靠着手中盾牌挡下了流矢,来到护城河边。然而由于他们在水中凫游的时候疏于防范,始终还是中箭身亡。偶有一两个成功渡过护城河,却在造型奇特的城墙面前望而却步,心怀侥幸尝试着攀爬了三分之一,最后迎接他们的是从高处浇下的沸水。 对方连续试探了三轮,数不尽的尸体堆叠在城堡门口,军士们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护城河,亨利看着目下的惨状狠狠皱起眉头:“停!原地休整!”对方仿佛不把人命看在眼里,这三千多个低级军士除了试探,也为了消耗他们的箭矢,不能让他们如愿,“派一队人从小门出去,趁着下一波敌军尚未攻来,收回部分箭矢。” “是!” 亨利一方从城下将箭矢收回了十分之一,然而直到他们顺利归队,腓特烈那边却再也没有动静。 片刻过后,前去刺探的军士回来禀报:“陛下,他们撤退了!” 亨利湛蓝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尾似乎暗藏了一丝锋芒:“一刻钟后再探。” 亨利静静地等待了一刻钟。 “陛下,他们确实撤退了!” 指尖在城墙上轻轻敲打了几下,亨利沉吟着道:“时刻留意前方动向,另外派人清理战场,其余人……暂且解散。” 腓特烈这次发动了近万人,其中七千军士、三千骑士,军士已经折损近半,而真正精锐的雇佣军还没出动。据说这三千雇佣骑士里有一千名重骑兵,不知道他的城堡能不能抵挡得住他们的全力冲击,尽管为了预防这一点他已经对城墙底部进行了加厚。 亨利在箭楼上召集将领商讨对付骑士的可行之法,在好不容易得出结果之后夜幕早已悄然降临,而前方依旧迟迟没有动静。 与此同时,一架镶有十字圣徽的华丽马车缓缓驶入了腓特烈的城堡。 “教皇大人远道而来,怎么不事前通知一声?”希尔德布兰一下车就被候在门口的腓特烈热情迎了进去。 腓特烈身材高大,和希尔德布兰不分伯仲,但他的相貌却十分普通,混在士兵当中可能都无法将其一眼辨认出来,一头红棕色的卷发和一双碧绿的眼睛已然是他身上最为显著的特征。 希尔德布兰径自在主位上坐下,淡淡道:“怎么?我来得不巧?” 腓特烈虽对他反客为主的行为感到不满却不好表现出来,当下强忍不快解释道:“大人无论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的,这不,上一刻我还在前线打仗,一收到您驾临的消息就匆匆赶回来了。” 希尔德布兰对此故作不知:“我只是来这边教区巡视的时候路过这里,顺便过来问候一下罢了,既然公爵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我就不打扰了。” “教皇大人留步,”腓特烈赶忙制止他,“其实我也正好有事要和您商量。”不然他也不会叫停战事匆匆撤回。 “哦?”希尔德布兰饶有兴致地挑眉。 “是这样的,我听说……大人近日和亨利失和?”腓特烈急不可耐地试探道。 希尔德布兰闻言脸色一沉:“怎么?” 腓特烈见他这样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拊掌一笑道:“教皇大人想不想跟我合作?我若是登上帝位,一定不会像亨利那样不识好歹。” 希尔德布兰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袖口:“原来你是在和他对战,我向来不关注世俗事务,所以无论谁做皇帝对我而言都一样,你若是能打败他,皇帝的位子自然是你的。” “不一样的大人,假如我成功把他从皇座上拉下来,恢复萨克森本应拥有的荣耀,我一定会把属于教廷的权利尽数归还,要知道我的先祖就是这么做的,皇权和教权互不侵犯,各得其所。” “听起来不错,那么祝你好运。”说着,希尔德布兰站起身,“我该走了,萨克森的主教们还在等着我。” “教皇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腓特烈再一次拦住他。 “嗯?” “是这样的大人,”腓特烈试图让希尔德布兰坐下,“刚才我派人攻打亨利的城堡,却折损了不少人,那座城堡的建造十分奇妙,虽然攻下它只是时间问题,但未免消耗太多,假如大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希尔德布兰摇了摇头:“教廷骑士不会轻易卷入战争当中,除非有正义的理由,我恐怕帮不了你。” “不,不需要您发动人马,只需要您的一句话。”腓特烈期待地看着他,暗示道,“不受上帝眷顾的君主是不配再统治这个帝国的,想必您也认同这一点。” 希尔德布兰琥珀色的眼眸紧锁住狂热的腓特烈,片刻后轻笑一声:“目前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么,我会给您这个理由。”见希尔德布兰被自己说动了,腓特烈引着他往密室方向走去。 希尔德布兰也不担心他使诈,放心地跟着他走向城堡深处。 两人很快就来到位于地下一层的密室,昏黄的烛台是整层空间中唯一的照明,过道两边排满了玄色的铁门,铁门的底部是一个用来投食的小窗,此时它正紧紧地锁着。 腓特烈命人打开其中一扇铁门,门里的人听到动静之后立马冲到门边大喊:“腓特烈!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枉我还把你当作朋友,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 希尔德布兰皱眉。 腓特烈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向希尔德布兰比了个“请”的动作。 狭小的空间里仅放置着一张简陋的床铺,希尔德布兰刚走到门前就被冲出来的人揪住衣领:“腓特烈!你……”然而对方在看清他的脸后却愣住了。 “希、希……教皇大人?!” 一旁的腓特烈见状粗暴地扯下他的手,把他用力推回屋内:“海因里希,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待着!”说完又转过来朝希尔德布兰赔礼,“希望大人不要介意他的冒犯,这就是我为您准备的‘理由’,您觉得如何?” “我要和他单独谈谈。”希尔德布兰突然要求道。 腓特烈怔愣了一瞬,似是不解他的打算,但希尔德布兰对此并没有解释,他只好后退一步:“您请。” 希尔德布兰独自走进室内:“海因里希,你怎么会在这里?” “希、希尔德哥哥,救我……”海因里希无助地攥着希尔德布兰的袖子,酷似亨利的双眸散发出希冀的光芒。 他的衬衫在之前的反抗中被扯掉了两颗扣子,修长的脖颈和白皙无瑕的胸膛就这样不设防地展露在希尔德布兰眼前,手腕上由于刚才腓特烈的粗暴对待已然浮现出几道鲜红的指印,这一切配上微微发颤的身躯以及闪烁的眼神都让他看着多了一分凌虐的美感。 也像极了当年的亨利。 希尔德布兰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 第十六章 希尔德布兰扯下他的手,漠然道:“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海因里希不安地攥着衣角:“抱歉,教、教皇大人。”接着又急急道,“腓特烈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相信他,我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他才会被他抓来这里。” 希尔德布兰不置可否,只说:“跟我走吧。” 海因里希瞬间欣喜起来,忙不迭地点头跟上去。 希尔德布兰走出房间后对腓特烈微一颔首:“仔细谈谈吧,你想怎么做。” 腓特烈自负一笑,似乎料定了希尔德布兰会对自己的提议动心,胜券在握似的将希尔德布兰引到书房,同时命人把海因里希带到隔壁看管起来。 “教皇大人,有了海因里希您就可以顺利进入亨利的城堡,届时我的人会扮成神官混入您的随从之中,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雇佣军,我会让他们寻找时机放下城门,接着我便能以亨利挟持了您作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攻进去,把您‘解救’出来。如此一来,开除他的教籍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希尔德布兰边听边静静地思索着,腓特烈打铁趁热地保证道:“当然,我的人也会誓死保卫您的安全,绝不让您委屈分毫。” “亨利熟悉我身边神官的样子,你的人要是混进去他一眼就能发现。”希尔德布兰双手支在桌上交握起来,“让他们伪装成萨克森的主教吧。” 腓特烈想了想发现这样似乎更好,主教身份高于神官,相信到时候受到的限制也会更小:“就这么说定了。” “好了,我该走了。”见敲定了细节希尔德布兰便打算离开。 “教皇大人不留下吃一顿饭?” “不了,我还要去教区看看,更何况到那边转一圈再去见亨利,他比较没那么容易对你的人起疑。” “是是是!”腓特烈一想发觉确实是这个道理,“我送您。”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腓特烈看着远远驶离的神圣车架,碧色的眼中闪烁出算计的精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毫不怀疑希尔德布兰会无视自己合作的请求,而且就算他中途反悔,自己也留有后手。 现在他只要静候佳音便可。 希尔德布兰在教区短暂地停留一阵,带走了两位主教。 “教皇大人,你能不能让我走,我要回法国。”海因里希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小声地说。 希尔德布兰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不动一下:“放你走,然后再让腓特烈抓一次?乖乖待在亨利那里,等战事平息再说。” “我只是这次出门没带够人手,又轻信了那个小人才会中计的。”海因里希撇着嘴反驳道,“那一会儿让皇兄借我点人就是了。” 希尔德布兰没再说话。 海因里希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视线从刀削斧刻般的英俊面容慢慢向下游移,流连过宽阔健壮的胸膛、劲瘦的腰身,再到…… 他的脸“唰”一下红了。 希尔德布兰对此恍若未觉。 当马车行进到城堡外围的时候,正在城楼上站岗的士兵高声让他们停下,与此同时暗探也赶去亨利那里报告了这一消息。 亨利匆忙步上城楼,却看到一架熟悉的马车。 希尔德布兰?! 果然下一秒亨利就见车门被推开,希尔德布兰微微探身出来仰望着他。 亨利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几个月不见,那人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也可能是因为距离尚有些遥远,看不太清。 总之,他不想再见到这人。 正欲开口把人遣回,只见马车里又钻出一个人来,那人有着一头茶金色碎发,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打眼。 “皇兄!”那人朝着他激动地大喊。 “……”海因里希?!意识到不妥的亨利连忙挥手道,“开门!” 希尔德布兰的车架缓缓驶了进来,城门刚一落下,亨利就朝周围比了个手势—— 训练有素的军士立刻将希尔德布兰一行人层层围住。 “亨利,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希尔德布兰推开车门,悠然步下马车,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亨利面对他的质问采取了一种防备的姿态:“海因里希,过来。” 海因里希一下车就被这架势弄懵了:“皇兄?” “闭嘴!”亨利一边示意心腹把弟弟保护起来,一边拔出佩剑指向希尔德布兰一字一句道,“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多住几天。” “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希尔德布兰并没有反抗,尽管他瞬间就能夺过亨利的佩剑并把他拉到身前挟持起来。 亨利闻言眯起眼睛,一路把人逼到城堡的客房里。 路上海因里希几次想说话都找不到机会开口,欲言又止地被送回了房间。 “来人,拿两条锁链过来。”亨利指着男人的剑丝毫不敢放松,哪怕对方正一脸无害地坐在床上仰视着他。 锁链很快就被送来了,亨利示意心腹把希尔德布兰的双手铐到床头上。 “亨利,锁我可以,但必须你来。”希尔德布兰瞥了他的心腹一眼,目光中似带有刀子,刮得人身上泛起一阵不适。 亨利嗤笑一声,一屋子的人看着也不怕他做什么,放心地把剑收回,亲自拿过锁链铐住他。 在这过程中,希尔德布兰不安分地捏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亨利倏地瞪向他,把一米长的铁链收短成半米,原本希尔德布兰的手还能舒服地垂到床面,这么一来只能艰难地吊在床架上。 等他两只手都被成功锁上之后,亨利才命令道:“你们出去。” 屋内十几个将士瞬间退出门外,并把门轻轻掩上,既保证了两人对话的私密性,也能在亨利遭遇不测时第一时间得知。 “说吧,你来做什么?”亨利坐在床边随意地跷着腿,却不再看希尔德布兰一眼。 “亨利,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我。”希尔德布兰慵懒地靠在床上,轻笑一声,“不但把我锁了起来,就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少废话!朕的人说你去了腓特烈那里,怎么,想和他联合起来对付朕?”这时亨利才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 希尔德布兰定定地看了亨利半晌,答非所问道:“你瘦了。” “……”亨利微微扬起下巴,“看来你是想让朕的侍卫长来问话。”说着就要起身。 希尔德布兰见状息下和他联络感情的心思,沉声道:“假如我说,我是去替你试探他的,你信吗?” 亨利过了几秒才轻笑一声:“你凭什么会这么做,朕现在已经给不了你丝毫好处了。” “我说过,帝国的皇帝只能是你。”希尔德布兰长叹一声,“答应你的我总会做到。” 亨利目光闪烁一下,再次避开他的眼神:“那你试探出什么了?”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亨利再也端持不住,站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会输?!” 希尔德布兰晃了晃手,一指粗的铁链碰在床架上,叮当作响:“松一松总可以吧。” “你先说。”亨利站在床边俯视着他,大有他再耍花样就一走了之的姿态。 希尔德布兰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坐直身子:“他想争取我的支持,暗示我罢免你,还想让人混进我的随从里和他里应外合。不过不得不说,他开出的条件还算不错。” 希尔德布兰轻易地把腓特烈卖了个干净,亨利听完立刻就要出去把他的随从处理掉,尽管他们已经被自己的人监管起来,却不得不再谨慎一些。 “亨利。”希尔德布兰叫住他,向他示意自己被捆住的手。 “等着!” “急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他的人混进来?”希尔德布兰气定神闲地说。 亨利闻言顿住脚步,回过身问道:“既然他的条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希尔德布兰闻言知道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放松了对自己的防备,这样就好,慢慢来吧。 于是他当即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当然向着你。” 亨利淡淡道:“你还挺顾念旧情。” 希尔德布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情不自禁道:“我很想你。” “那又如何。”亨利对此无动于衷,现在他尽量让自己无视男人的话,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显得冷静一点。 希尔德布兰叹了口气:“你没必要对我如此防备,整座城堡里都是你的人,我恐怕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再说,我不会伤害你。” “所以?” “你能不能给我解了这个东西。”希尔德布兰还记着之前亨利指责自己说话的语气太过霸道,于是此时他的语调再轻柔不过。 亨利思量片刻,颔首道:“假如你说的情况属实,朕会放开你的。” 鉴于他的态度还算配合,亨利替他把锁链放松下来,让他的手得以垂到床上。 见希尔德布兰没什么要说的了,亨利转身就走。这次希尔德布兰没再拦他,只目光沉沉地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 几个月不见他好像长高了一些,从前可能因为经常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即使他有什么细微的变化自己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这样的感觉还挺新奇。 只是,和之前那浑身带刺的样子不同,现在亨利整个人冷冰冰的,油盐不进,他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把人追回来? 希尔德布兰揉揉眉心,慢慢地躺下,看着手腕上的镣铐沉思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因为一直以来他爱的就是亨利这个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无所谓将来他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亨利似乎误会了。 希尔德布兰也是在他走后才发觉了这一点,不然他一定不会让人就这样离开,就算亨利把剑插进他的胸膛,他也非把人留下不可。 这次萨克森爆发的战乱在希尔德布兰看来是一个绝佳的挽回亨利的时机,所以他来了。 亨利在用过晚餐之后才让人给希尔德布兰把吃的送去,自己则钻进书房里和几个心腹商议战事。 “陛下。”之前查探希尔德布兰和腓特烈信件往来的心腹有了结果,凑到亨利身侧低声向他回禀这件事。 亨利听完他的话后眸色渐渐深沉下来,像是湛蓝的海水中骤然晕开一滴墨色:“你觉得……朕该怀疑他吗?” 心腹低下头恭敬道:“属下认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至于其他,相信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亨利狠狠闭了闭眼:“撤走他房外的守卫,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 亨利心想假如希尔德布兰告诉他的事是真的,那么这两天腓特烈那边估计不会再有动静,于是在处理完政事之后他就回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和希尔德布兰已经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在某些事情上他却依然对那个男人抱有隐隐的信任。 洗漱完的亨利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而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沉思着什么。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突然听到隔壁房门悄然打开的声音,随即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那人走路很轻,但在悠长的走廊上仍不可避免地泄漏出些许声响。 亨利过了片刻才步出卧室,面无表情地走到希尔德布兰房门前,抬手转动门把,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叩叩叩。”这还是亨利第一次敲门。 屋内静默无声,半晌后房门才被缓缓打开。 亨利看到一个和他同样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人垂着头,缩在门后局促不安地低声叫道:“皇、皇兄。” 亨利往里瞥了一眼,看见靠在床上的男人衣襟有些凌乱,嘲讽般地扯了扯唇:“朕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第十七章 “皇兄,我、我只是来看看教皇大人。”海因里希鼓起勇气抬头飞快地觑了亨利一眼,心虚解释道。 亨利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看看却要锁门,只微微颔首道:“看完了?看完了就回去睡觉。” “那你……” 亨利看着他没有说话,透彻的眼神似是窥见了他内心深处所有想法,海因里希不敢再问,犹犹豫豫地走了。 亨利锐利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他的背影,见他终于回了自己房间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反手扣上房门走到男人床前逼问道:“你想对海因里希做什么?!” 希尔德布兰整理好散开的衣襟,无辜地说:“我能做什么?” 在用完晚餐之后,亨利派人核实跟随希尔德布兰前来的两个主教身份,发现他们的确是萨克森教区的神职人员,至于其余神官也都是熟悉的面孔,因此他确信了希尔德布兰的话,让人给他送去晚餐的同时也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但他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亨利深知这个男人要想蛊惑人心往往只需一个眼神,甚至不用多说一句话,让他留在这里自己始终不能安心:“这里最近一直不太平,为了教皇大人的安全着想,朕想你明天还是回罗马吧。” 希尔德布兰皱起眉严肃道:“亨利,你该警惕的是海因里希,他刚刚意图引诱我,你瞧我的衣服,都被他扯开了,我现在恶心得只想洗个澡。” 亨利瞪视着他,质疑道:“你不会把他推开?!究竟谁引诱谁?” 希尔德布兰被气笑了:“他就那样突然贴过来,我还来不及动手你就敲门了,再说,我引诱他做什么。” 亨利对他话语里的轻蔑感到不快:“你以为我们萨利安家族的人会这么卑贱?!”这话却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海因里希了。 希尔德布兰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亨利深吸一口气:“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发誓,他这么问完全是为了正事,和私情无关。 希尔德布兰起身走进浴室:“你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中泛起小小的回音,亨利跟过去站在门口,回答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信。” 希尔德布兰褪去衣物的动作细微地停顿了一瞬,转过身看他:“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自从亨利单方面切断了和希尔德布兰的情人关系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平心静气地和面前的男人对视:“要看是什么事,你先说,朕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希尔德布兰赤裸着上身一字一句道:“我对他没有兴趣。你不信也没关系,我可以杀了他给你看。” 亨利皱眉:“朕问的不是这个。”接着又因他所言感到不忿,“他是朕的弟弟,你敢就试试看!”话虽如此,亨利却相信他真的做得出来,这个男人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希尔德布兰深深地注视着亨利:“除了你,谁我都下得了手。” “假如朕让你自裁呢。”面对男人的示好亨利敛起情绪,面无表情。 “如果你真的这么说了,”希尔德布兰语气淡漠得不似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我会把刀子递给你,不过,记得对准一点。” “收起你的花言巧语。”不得不说,尽管亨利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这一刻心下却仍有些触动,“朕来不是为了和你谈论这些的,朕只想知道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希尔德布兰当着亨利的面解下裤子并把它随意踢到一边,大方地迈入浴桶中:“怎么,你也怀疑他了?” “他之前和朕说……你和腓特烈有信件往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朕不得不认为你们正在暗中进行某些交易。”亨利靠在门边回忆着道,“但是方才朕的人回报说,这个月以来拉特兰宫没有向萨克森传出过信件。” “说不定我真给他送了信,而你的人没查到。” “朕相信他们。”现在他手下的人已经不同以往了,对于他们的能力他还是持有一定信心的,“所以朕一开始想,也许只是腓特烈欺骗了海因里希,但其实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该相信的是我,相信我哪怕真的和腓特烈说了什么,也绝不是为了伤害你。”希尔德布兰目光灼灼地望着亨利,半湿的发梢凌乱地贴在鬓边,让他看着柔软了许多。 可惜亨利对此视而不见:“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希尔德布兰只泡了一会儿就起身从浴桶中迈出来,扯过一旁的浴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下身潮湿的毛发环绕着其间的巨物,此时那处已然有些微微抬头,他就这样坦然地朝亨利走去。 亨利面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并没有退开,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在自己那么狠绝地结束关系之后,希尔德布兰还想和他做什么。 就这样,希尔德布兰带着一身湿热的气息贴在亨利身前,半搂着他的腰凑在他耳旁说:“他求我操他。” 耳边传来久违的酥麻,亨利忍不住用力推开他:“你说什么?!” “你明明已经听清楚了。”希尔德布兰赤身裸体地走回床边,坐了下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们的关系,现在见我们似乎出了点问题就想乘虚而入,不过光是前一点就十分惹人生疑了。” 亨利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下也不多留:“明天你就离开这里,至于海因里希……朕希望你离他远一点。” “放心,只有对着你的时候我才能硬得起来。” 亨利“砰”一声把门甩上,将希尔德布兰沙哑性感的嗓音利落地隔绝在门后。 回到卧室,亨利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塔楼,那里还能隐约看到士兵守卫的身影,楼下也时不时有军士巡逻,然而这些都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不知道海因里希是想挑拨他和希尔德布兰之间的关系才那样说,还是在图谋别的什么,总之,他现在就连亲人都不能相信了。 亨利躺回床上,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匕首,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 在又一次梳理完萨克森战事的细枝末节后,亨利想起方才和希尔德布兰的对话。他对那个男人的打算毫无头绪,几个月没有联络,他以为他们应该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才是,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也许等萨克森这边事了,他该计划着把希尔德布兰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让一个轻易就能左右自己情绪的人身居高位,他始终放不下心。 至于之后要怎么处置他,那大概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先把这边的战事解决了吧,再等三天,腓特烈若是再没有动作,他就要主动出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一直耗在萨克森。 这么想着的同时,亨利渐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只是最近他一直睡不安稳,即使在梦中也依然紧握着枕下的匕首。 第二天一早,亨利监视着希尔德布兰一行人整理好行装,准备让他们离开。 海因里希跟在后面请求道:“皇兄,我也想回法国了,你能不能借我点人?” “你想借多少?”亨利淡淡道。 海因里希这次出来只带了几十个护卫,之前腓特烈派了一百来人就把他轻松围住了,他自然想多借一点,但亨利这边战事吃紧他又不好开口:“要不,要不我和教皇大人一起走吧,等离开了萨克森再改道就是。” 亨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你问他愿不愿意带上你。” 希尔德布兰在旁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对此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恐怕不太方便。”却没有解释怎么不方便。 “看来你只能再等等了。”亨利朝一脸失望的海因里希说。 说话间,众人来到城门口。 “开门。”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亨利自然不会让希尔德布兰从小门出去,因此只能命人放下吊桥。 希尔德布兰深深看了亨利一眼,正要步上马车,没想到却异变突生!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萨克森主教毫无预兆地箭步上前,一个抽出袖里藏着的匕首,将它迅速抵到希尔德布兰颈边,厉声威胁道:“别动!”另一个则戒备地挡下了身后的神官们。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滞,亨利手下军士下意识地抽出佩剑将他牢牢护到身后。 随亨利一同被护住的海因里希突然叫了出来:“你们想干什么?!” 制住希尔德布兰的主教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向亨利叫唤道:“把城楼上的守卫撤下去!” 亨利心念急转间冷笑一声:“凭什么。” 海因里希焦急地拉着亨利的手:“皇兄!” 亨利甩开他:“闭嘴!” “如果陛下不照做,尊贵的教皇大人就要死在你的城堡里,到时候估计你也不好向教会交代。” “你们是腓特烈的人?”亨利眯起眼睛确认道,“腓特烈的人谋害教皇干朕何事。” “等公爵大人事成之时我们自然就是陛下的人,陛下不满教皇大人独断专权,因此特命我们除掉他,为了撇清关系才让我们伪装成敌军,这个理由如何。” “就凭你们两个人就想如愿?” 亨利话音刚落就有守卫赶来禀报:“陛下,远处发现了敌军的踪迹,估计再有半刻钟他们就到城下了!” “这下不止我们两个了。”主教露出得意的笑容。 “关城门!”亨利没有片刻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在他们交涉的期间,希尔德布兰一直没有说话,灼热的目光穿过层叠的人群遥遥注视着亨利,看着他沉着冷静地安排着一切,丝毫不见慌乱。 哪怕此刻颈边正架着锐利的刀锋他却依然生出一丝欣慰—— 他长大了。 希尔德布兰不知道,亨利只是相信他的能力而已,相信他不会轻易被人挟持,相信他一定另有打算,因此才能放心地站在原地控制局面。 见亨利不受威胁,萨克森主教急了,抵在希尔德布兰颈边的手紧了紧:“你当真不在乎他的生死?!” 亨利还来不及说话,一旁的海因里希再也忍不住了:“皇兄!不能关城门!” “把他带下去。”亨利不胜其烦,皱眉让人把他带走。 然而海因里希却突然拔下腰间的佩剑指着亨利,朝身后的军士吼道:“你们别过来!” 亨利眯起眼睛,湛蓝色的眼眸中泛着冷意:“海因里希。” 与此同时,亨利身边的将士们有一部分立刻调转了剑尖指向海因里希。 “城门不能关。”海因里希再次重复道,此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同以往的坚毅神色,而他原来的侍从也迅速从后方围拢过来将亨利的人圈在里面。 第十八章 亨利没有再看海因里希一眼,只远远地回望着希尔德布兰,唇角略微上扬,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原来我们也有今天”。 希尔德布兰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也朝他笑了笑,琥珀色的眼中蕴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在这样的境遇中,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海因里希,过来。” 海因里希闻言怔了怔,讶异又惊喜地看向希尔德布兰,似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唤自己过去。 “来。”希尔德布兰并不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放在眼里,为了增强说服力还朝他点了点头。 海因里希鬼使神差地挟持着亨利向他走去,身旁众人无法,只能警备着给他让出一条路。人群分散了一瞬又再次合拢,亨利、希尔德布兰和海因里希被各自的人马包围在最里面,整体呈现出一种裹挟之势。 “腓特烈有没有和你们说过,让你们不遗余力地确保我的安全?怎么,他所谓的保护就是让你们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希尔德布兰目视前方淡淡道。 希尔德布兰身后的主教被他的话弄蒙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腓特烈只和原本要冒充他们的雇佣骑士下达了这个指令,对他们倒只说了“见机行事”四个字。 海因里希站在他的五步开外,防备地看着两个萨克森主教,担心自己再进一步他们就会对希尔德布兰动手。 “还不松手?”希尔德布兰话语里带有淡淡的威严,身后的主教虽然不常和他接触,但毕竟在他手下办事那么多年,对于他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此时听他这么说,惊惧之下手中紧握着的利刃不由松懈了一瞬。 见自己的同伴已经走到亨利身侧,最终他还是放开了对希尔德布兰的控制:“教皇大人恕罪。” 希尔德布兰对他的躬身赔礼熟视无睹,径自向前几步走到海因里希身边朝他伸手:“把剑给我。” 海因里希弄不懂他的打算,但就在他思索着的时候希尔德布兰已经迅速攥着他的手腕用巧劲一翻,他当下只觉握剑的手一阵刺痛,尚未反应过来剑已经落在对方手上,而亨利也被他强硬地扯了过去。 亨利一直静静地没有说话,虽然他能摆脱海因里希的控制,但为了弄清他的真实想法只能假意就范。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一副关心希尔德布兰的样子,别无其他。 希尔德布兰和亨利紧密贴合在一起,一手环绕着他的脖子将剑闲闲地搭在他的肩上,一手用力搂着他的腰,带有磁性的慵懒嗓音此时多了一丝强势的意味,低低回响在耳边:“亨利,让城楼上的人撤下来。” 亨利神色一动,湛蓝的眼眸沉了沉,正欲反驳却突觉腰间被掐了一把,熟悉的酥麻感从腰侧传来让他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你……”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照他说的去做。” 亨利手下的军士犹豫着传令去了。 就在城楼上的军士通通撤回之后,亨利等人即刻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声音渐渐扩大,传入耳中恍若奔雷。 “陛下!敌军来了!大约有四千人!” 此时再关城门也已经来不及了,亨利用力闭了闭眼,心想假如希尔德布兰胆敢欺骗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腓特烈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在见到被希尔德布兰挟持着的亨利时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挥手让身后的骑士停下,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教皇大人,我以为你放弃了和我的合作。” “如果你指的是我把你的人留在了教区,”希尔德布兰轻笑一声,“其实我早知道这两个主教是你的人,无论带谁过来区别都不大。” 腓特烈暗自心惊,这两个萨克森主教是他在多年前便安插进教会的钉子,没想到希尔德布兰居然能察觉到这件事。 “我不关注俗事,但教会里的一切都别想瞒过我的眼睛。”希尔德布兰说话间一直没有懈下搂住亨利的力度,强健有力的手臂似乎在向他传达安抚的信息。 是以亨利强忍下心头的不安与质疑,用眼神示意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那么教皇大人,我们事前的约定……”无论如何,腓特烈见他确实让自己借机闯了进来,当下不再深究,只暗示性地提醒道。 “当然一切依照约定进行,现在,我想我们需要换个地方好好商议一下了。”希尔德布兰颔首道。 最后,希尔德布兰收走亨利的佩剑,只给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马上就结束了”,就让神官把他带了下去。 “这……就不怕他跑了?!”腓特烈皱眉看着几个没有佩戴任何武器的神官挟领着亨利,不放心地问道。 “怎么,你信不过我的人?” 腓特烈闻言赶紧扯出一抹笑容解释道:“不,怎么会,我只是担心神官们的安全。” “他马上就要失去统领将士的资格了,只身一人,就算真的逃了,也不足为惧。” 听着希尔德布兰话语里的暗示,腓特烈碧色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前往政事厅的脚步。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海因里希在到达政事厅时被拦了下来,希尔德布兰似乎这才想起他的存在,挥挥手让人把他也带走了。 “教皇大人!”海因里希的待遇不像亨利那么好,两个神官一人制住他一边肩膀,粗暴地把他压走了。路上他不断试图扭身察看希尔德布兰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救了他——姑且算是救了吧,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尽管他名义上是法国的公爵,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萨利安家族的一员,我想你大概不希望再见到他了。”希尔德布兰知道腓特烈虽然没问,但心中多少也有些疑惑,于是淡淡地叙述道。 “教皇大人果然明察秋毫。”腓特烈平凡的脸上虽然挂着感激的笑容,心下却越来越对身旁的男人感到畏惧,幸亏他没有干涉政事的心思,不然自己可能在他手下讨不到任何好处。 日耳曼人能征善战,尤其擅长掠夺式的战争,但要让他们动脑子,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萨克森人作为其中最为出彩的一支,在谋略上自然更逊一筹,光是想出和希尔德布兰合作的主意都让腓特烈沾沾自喜了许久。 走进政事厅坐下,希尔德布兰当着腓特烈的面让手下草拟了一份破门律,内容是“开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的教籍,罢黜其帝位并对其施行放逐。” 破门律是教会对教徒实施制裁的手段之一,其中教皇和各教区的主教均有发起的权利,只是主教发出的律令教皇有权解除,而教皇作为教会至高无上的领导者,他所发出的绝罚除了本人之外再没有人能消除。 被施行破门律的对象将有一年时间用来获取施行者的宽恕,否则不说继续追随、效忠于他,但凡有他出现的场合,所有教徒都要和他保持距离。 虽然日耳曼人本不信教,只是在入侵罗马帝国后为了更快地融入当地,才被动接受了这个信仰,而当时的教皇并没有多少实权,和强大的蛮族合作无疑可以获得更好的庇护,因此双方一直相互依存,相安无事地发展到今天。 这么多年下来,许多日耳曼贵族已经被彻底同化成虔诚的天主教徒,亨利若真被开除了教籍,想必一定会失去全帝国人民的支持。 腓特烈亲眼看着希尔德布兰在律令上签了字,悬灼已久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为防夜长梦多,我们不如即刻回返罗马召开帝国会议,向诸侯们宣告这件事,你觉得如何?”希尔德布兰向长桌对面的腓特烈提议道。 腓特烈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为难:“我想先整合亨利的旧部,不然我担心……” “那些人中极大部分是王室卫队,谁能养活他们,他们自然就听命于谁,这倒不必担心。而剩下的少数雇佣骑士是从底下诸侯那里征讨来的,等帝国会议结束,相信不会再有一个贵族胆敢冒着死后无法升上天堂的风险去支持亨利。” 腓特烈用他有限的智商认真思索了一番,最终仍是抵不过帝位的诱惑,下定决心等午间的庆功宴过后就随希尔德布兰前往罗马。 帝国的首都在百年间时常经历变更,之前亨利只是为了就近监察教廷的动向才干脆常驻罗马,现在腓特烈却不这么想,他巴不得离希尔德布兰越远越好,等尘埃落定他就会将萨克森重新定为皇都。 同时他也觉得希尔德布兰说得有理,萨克森城堡中数以万计的军士迟早都是属于他的,不如先将他们留在城堡里,等他加冕后再回来重新收编。因此对于此次出行腓特烈并没有太多准备,只带了一千骑士便放心地启程上路。 是以多年来不断目睹政权更迭的庄严罗马城在三日后迎回了它的圣主教皇,以及带着一千精兵的外来客腓特烈。 与此同时,亨利已协同上千近卫到达了勃艮第境内。 时间还要倒回三天前。 就在腓特烈大肆举办庆功宴时,希尔德布兰的心腹带着十几位伪装成神官的王室近卫,亲自到密室把暂时安置在里面的亨利接了出来。 当时亨利正坐在简陋的小床边,把玩着并未被搜走的匕首暗自出神。 在听到铁门开启的声响时,亨利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倏地射向来人,手中匕首也由于戒备紧紧地贴合在掌心。 “陛下。”亨利认出他是一直跟在希尔德布兰身边的亲信尼诺,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些,下一秒只见他欠身朝自己行了一礼,尊敬道,“请您跟我离开吧。” “希尔德布兰呢?” “属下只奉命前来带您离开,其余一概不知。” 希尔德布兰的人嘴巴都很严,想从他们身上套话要花费不少工夫,不如自己出去看看:“走吧。”不得不说亨利突然有些后悔,他现在已经不习惯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这让他感到无力。 “陛下。” 亨利一出门就见到自己的近卫长科林,心下顿时安定许多,湛蓝的眼眸里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暖意:“嗯。” 众人一路光明正大地走到城门口,此时城楼上的守卫已经换成了腓特烈的人,亨利看着他们不悦地眯起眼睛,然而还不等他多想,守卫已经把他们拦了下来:“你们想干什么?!” 尼诺淡淡道:“我奉教皇之命送他出城。” 守卫闻言犹豫了一瞬,右手下意识地按上腰间佩剑:“有何证明?!” “罗马教廷的人从不弄虚作假,更何况就凭你,也敢质疑我们?”尼诺大概因为常年跟在希尔德布兰身边,将他话语间的目中无人学了个十足。 对方偏还不敢反驳:“我需要请示公爵大人。” 这时尼诺才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教皇大人和腓特烈共同商议拟定的机要文件,本不应给你看,但是大人正在举办庆功宴,我想他怕是不想受到琐事的打扰。”说罢,他打开那份文件在守卫眼前晃了一下。 门前的守卫发誓,哪怕凭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目力也只瞥见了“放逐亨利”四个字。 不过,这就够了。 “把小门打开!” 亨利不知道那张薄薄的牛皮纸上写了什么,但他看到面前的守卫探视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和不屑。面对这样的眼神,尽管他很想发作,最终却也忍下了。 尼诺看着敞开的小门一动不动:“怎么,原来萨克森人平日都是这样对待上帝的使臣?” 守卫的脸色难看起来,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换作平时他早就把佩剑狠狠插进他的胸膛,好让他再也无法开口,但此时他只能咬着牙不甘地挥手道:“放下城门!” 就这样,亨利和他的十几个亲卫顺利离开了萨克森城堡,待他们行出一定距离时尼诺才又掏出那份文件递给亨利:“这是教皇大人命属下转交给您的。” 亨利狐疑地展开了那张牛皮纸,只见上面除了破门律外还有一句话—— “亨利,我早说过,你的皇位是我给的,收回它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希望你会为曾经拿剑指着我而后悔,那样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年的期限太长,我想,一个月足够了。” 亨利将这几句话反复看了几次,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最后他愈发认定“果然所有人都信不过”这个念头,决心从此以后定要将一切紧攥在手中。 把信纸彻底撕成了碎屑,亨利转头朝身旁的尼诺命令道:“衣服脱了!” 尼诺面对包围着自己的十几个近卫无法反驳,只好将绣有银色圣徽暗花的纯白法袍褪了下来。 亨利和他互换了外袍,接着再不理会他,抬眼望向来时的城堡上空,此时恰好有一叠云层掩住了太阳,晦暗不明的日光让他的心头更添一丝蒙昧。随着乌云渐渐散去,他也彻底有了盘算。 他还没有输。 亨利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我们回去。” 第十九章 亨利带着近卫们在密道中等待了许久才听见吊桥被放下的动静,马匹从他们所处位置的正上方迅疾跑过,激起一阵浩浩荡荡的声响,久久不绝。 好不容易,吊桥再一次被收起,众人身周又重归平静。 “走。”见时机到了,亨利转身朝密道深处走去,洁白的衣袍下摆在幽暗的走道中划出一抹凛然的光。 这条密道是在萨克森城堡加固的过程中被发现的,城堡建造伊始时便已存在,由于废弃多年一直没有人记起它。后来亨利让工匠重新规划了密道的出入口,由原本主卧室到城外树林的通向改为军械库到更远处的小丘。 如今他们就通过这条密道重新回到了城堡内。 从军械库的暗门中出来,亨利在储备着的兵器中挑了把趁手的宝剑,接着便带领近卫们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腓特烈倾尽整个萨克森的兵力也只凑来了一万人,先前攻城时已经折损了三千,在密道里听动静估算他大概带走了一千,是以现在镇守在城堡里的最多也就三千人。 而亨利的一万精兵依然毫发无损。除去从贵族诸侯那里征讨来的三千骑士,他还有先后派遣到此地镇压动乱的四千王室卫兵,再加上从罗马过来时一路随行的三千亲卫……足够把腓特烈那三千人轻松解决了。 亨利首先将最为信任的三千亲卫秘密集结了起来,并与他们一同干脆利落地潜入城堡内部,将在里面守卫着的五百人一一刺杀,算上在半路遇见的巡逻兵以及在庆功宴上喝醉的普通军士,他们拢共成功地解决了一千人。一切都做得非常隐秘,因此外间的敌军还不知道死神已经悄然降临了。 随后,亨利与十几个亲卫快步上了城楼,城楼上的弓兵见他们穿着浸透鲜血的神官服饰向自己疾步而来,察觉到恐怕有什么变数,却在尚未反应过来时就被抹了脖子,丧失意识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眼前人随风而动的微卷发梢和他唇边一抹凉薄的弧度。 “呼……”经过一番激战,腓特烈的人已经折去半数,尽管仍剩下千余真正精锐的雇佣兵,亨利也毫不担心。 脱下染血的外袍,亨利勉强寻到尚算洁净的一处将它撕下来,替自己包扎左臂上不小心被刺到的伤口,伤口深可见骨,此时正汩汩地向外涌出鲜血。这算是他目前为止人生中所受过的最重的伤,当时只觉得臂上一凉,以为不过是小擦伤就没有理会,此时安定下来之后无意中瞥了一眼才发现竟然伤得那么深。 亨利止住众人担忧的话语:“你们的伤不比朕少,时间紧迫,赶紧处理好。” “是!” 此时城里原本安分等待着亨利消息的王室卫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之气让他们心生警觉,蠢蠢欲动地想突破敌军戒备的看守出去看看。亨利背过身看着城内渐起的乱象深吸了一口气,左臂的疼痛仍在不断加剧,伤口处的灼烧感也逐步扩大,他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剑柄来分散痛感。 “发信号让他们突围出来,把腓特烈的人通通处理掉。”亨利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深秋的寒风飒飒刮来,让本就失血过多的他深感刺骨,但他却依旧一声不吭,强撑着分析局势。 “是!” 两长一短的号角声瞬间响彻城堡的各个角落,这是萨利安家族独创的信号,只有王室卫兵才能读懂。腓特烈的人尽管意识到不妥却苦于人手不足,很快就被奋起而出的卫兵们包围了,他们逐步退守到城墙下,负隅顽抗了一阵之后终于力竭,不甘地被利刃带走生命。 见战局已定,亨利终于放下心来,紧绷许久的神经在骤然得到放松之后使他感到一阵眩晕。摇了摇头,按捺下不适,亨利侧头紧盯着近卫长科林下达了又一个指令:“派两千人协同征讨过来的三千骑士,去腓特烈的城堡解决剩余的人。记得,让他们打头阵,那边的城堡防守薄弱,可能抵挡不住他们一次全力的冲击。事成之后你们暂且镇守在那里……假如察觉到他们有异动,一律格杀!你们是朕的亲兵,朕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朕失望。”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希尔德布兰有了罢免自己的打算,他自然也不打算透露,在这个决定真正公之于世前,他要尽可能地笼络一切势力,为自己未来的翻盘增添筹码。同时,对可能会生出异心的人也要加以防范甚至不惜抹杀。 “是!陛下!”科林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挥手让属下传令去了。 亨利左臂伤口上的血一直止不住,此时已经彻底打湿了缠绕在上面的布条,鲜红的血液漫透他的衣袖从指尖缓缓滴落到地上,眼前似有黑影一阵阵闪过,思绪也开始变得模糊:“我们还剩多少人?” 科林担忧地扶住他:“还有大约四千。” “……”亨利勉力思索了一会儿,“留三千在这里,其余人跟朕,前往……勃艮第。一切,就交给你了……” 亨利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投给他一个信任的眼神,这让世代忠于萨利安家族的科林心中涌起了莫大的自我认同感,决心定不负亨利所托。 “放心吧,陛下!” 亨利在摇晃的马车中醒来。 怔怔地看了车顶精致的金黄暗纹一阵,记忆开始逐渐回笼,身下软软的似乎垫了好几层被褥,亨利用完好的右手撑着被面坐了起来,其间不小心扯动到负伤的左臂,疼痛让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待缓过一些之后,他拿过一旁的水壶喝了几口水缓解喉间的干燥,接着才推开车窗,打量窗外的情况。 夜色沉沉,天边挂着几粒稀松的星斗,四周荒无人烟,远远望去也看不见多少草木。 骑马随行在侧的科林见他醒了,顿时惊喜道:“陛下,您醒了!” “嗯,”亨利点点头,哑声道,“朕昏迷了多久,事情都解决了吗?” “陛下昏迷了快有十个小时,在攻打腓特烈的城堡时我们折损了两千人,几乎都是征讨来的骑士,最后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留下六千人镇守,局势基本算是稳定了。现在距离从萨克森城堡中离开已经过去了近六个小时,即将抵达萨克森边境。” “好,辛苦你们了。”亨利微微颔首,“休息一下吧。” 科林受宠若惊:“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分,而且我们方才已经休息过了。” 于是亨利不再多说,让他退下之后就关上了窗子。 手上的伤口被很好地处理过,然而身上的衣物却没换。亨利皱眉将被剪去一只袖子的衬衣艰难地脱了下来,从水壶里倒出一点水沾湿手帕,简单地擦了擦脸和身子,到后来干脆把裤子也脱了,全身都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亨利才翻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慢条斯理地换上,尽管这让他又出了一身汗,但比一直闻着血腥味要好得多。 杀戮和掠夺是日耳曼人的本能,此时的亨利在亲手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并未感到多少不适,相反还有些淡淡的畅快,仿佛胸中近日来的郁卒都随着挥舞的剑刃一同抒发了出去。 那个曾经为了两只兔子的死亡而痛哭不已的亨利,是真的成为过去了。 然而亨利对此却一无所觉,他正在专心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全帝国的诸侯中,最有可能一心支持自己的就只有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克洛维,其余人大多偏安一隅,无所谓谁是皇帝。最不安分的萨克森人如今已经被自己解决了,腓特烈手下只剩下千余残兵,就算他真的取得教会的支持登上帝位也不足为患,没有足够的兵力镇压反对的诸侯,迟早会被推翻。 亨利从颈间拉起一直佩戴着的十字架,定定地看着上面细小的文字。 说到底,似乎还是要“感谢”希尔德布兰,要不是他把腓特烈引出萨克森,自己还不会反击得那么顺利。虽然凭借重新修筑的城堡他可以轻松地坚守下去,胜利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但如今一来,损失却被减到了最低…… “信我。” “……相信我哪怕真的和腓特烈说了什么,也绝不是为了伤害你。” 脑海里突然回响起一阵低沉的男声,亨利不由攥紧手中的十字架,靠在软榻上的身子倏然坐起,心中浮现出新的疑问:希尔德布兰真的打算支持腓特烈吗? 诚然,腓特烈向来有勇无谋,确实比他好控制得多。想到这里,亨利自嘲一笑,可是自己这点伎俩怕也入不了那个男人的眼,因为自己的一切几乎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如果他只是为了帮助自己……那为何还要立下破门律?是为了让腓特烈安心? 亨利又想到之前神官转交给自己的那张牛皮纸,里面说,希望自己后悔,为了……自己曾经拿剑指着他?! 亨利突然被气笑了。 他是觉得教皇的尊严被冒犯了,所以要借此机会报复回来? 亨利无声地笑了一阵又慢慢停下。 可是,他是这样的人吗? 当亨利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希尔德布兰抱着枕头站在床下的样子…… “咚!”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掀翻了。 “陛下?”科林驱使着马儿靠过来,试探性地问道。 过了许久亨利才低声回应了一句:“没事。” 最后亨利把狼藉的小桌踢到角落,静静地闭上眼睛。 不是说一个月吗? …… 那就再等等吧。 第五卷 卡诺莎 第二十章 亨利一到勃艮第就受到克洛维热情的接待。 “陛下,好久不见!”克洛维在宫门口见到他时下意识地向前小跑了两步,接着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渐渐放缓步子。 “好久不见。”克洛维长高了一些,已经到他腰部了,亨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卷毛,唇边溢出一抹浅笑。 “陛下您累不累?要不吃点东西就去休息吧。”克洛维看着亨利眼下淡淡的青黑,担忧地提议道。 “嗯。”亨利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由于这两天在马车上休息不够,伤口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在和克洛维用过晚餐之后,亨利独自一人回了寝殿。还是先前住的地方,克洛维希望亨利能多点来看自己,因此一切都被好好地保留着。 细致地洗漱了一番,总算松快下来的亨利换完药后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睡眠。 亨利安心在勃艮第养了几天伤,其间听闻希尔德布兰意图召开帝国会议,各国诸侯都收到了邀请函,当时他正在享用久违的早餐,并且餐点里有他爱吃的薰衣草曲奇。 克洛维突然高呼着跑进餐厅:“亨利哥哥,亨利哥哥!” 亨利见他总是一本正经地称自己为陛下,听多了总觉得有些违和,于是就让他改了口,当然,只是私底下独处的时候如此。 听着他有些急促的语调,亨利擦了擦嘴,扶住他因为惯性而扑进自己怀里的身体:“怎么了?”却没有责怪他的失礼。 “抱歉,亨利哥哥。”克洛维把手里的信件举得高高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收到了Papa的邀请函!” 亨利心下一动,接过信封征询道:“朕可以看看吗?” “当然!”克洛维用力点了点头,在亨利浏览邀请函的时候还凑过来瞥了两眼,“亨利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希尔德布兰在邀请函上说,三日后他将于罗马召开帝国会议,宣告一项重大决策,望各国诸侯按时出席。 先前从未有过教皇发起帝国会议的先例,然而此时却没有人敢反对。 “克洛维,假如朕和他在一些事情上有了分歧,你会支持谁?” 克洛维显然被他问住了,精致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显得十分为难:“我不知道……” 亨利试图说服他:“你觉得是他对你好,还是朕对你好?” 克洛维和希尔德布兰的交流不像亨利那么密切,因此这下他倒没有思索多久:“亨利哥哥好一点点。” “那你在犹豫什么呢?” “您为什么会和Papa产生分歧,Papa也对您很好啊。” 这是亨利第二次听他这么说了,先前并没有在意,此时听他再次提起不由追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对朕好?” 对于亨利的问题,克洛维也觉得疑惑:“之前您吃早餐的时候Papa会给您在牛奶里加糖,还给您涂果酱,母亲也时常对我这么做。还有,Papa看着您的时候总是在笑,难道您不喜欢Papa?” 亨利下意识瞥了桌上尚未喝完的牛奶一眼,沉默片刻才说:“如果,朕不喜欢他,你会站在朕这一边吗?” 年仅六岁的克洛维饶是再如何天资聪颖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这就跟喜欢父亲多一些还是母亲多一些的抉择同样艰难:“您要喜欢另一个Papa了吗,可是Papa不应该只有一个吗?” “对,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教皇,假如他的作为没有侵犯朕的权益,朕会喜欢他的。” “这么说,Papa他侵犯您了?那他不好!”克洛维顿时同仇敌忾起来,然而话音刚落他又慌了,“我也冒犯Papa了,怎么办,亨利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亨利刚想跟他解释“侵犯”这个词并不是这么用的,听到后面又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他不会在意的。总之朕现在准备回罗马了,如果你愿意支持朕,那么就借朕一些人手。” “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克洛维扁了扁嘴,但他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您要多少人直接带走就是,反正他们都是您收回来的。” 克洛维手下的人除了他父亲留下的近卫之外,还有当初亨利替他从罗贝尔那边收拢来的一众骑士,由于罗贝尔当时密谋造反,因此这部分骑士也是难得的精兵。 “谢谢你,克洛维。”亨利揉了揉他的小卷毛,相较于海因里希的茶金发色而言,克洛维的发丝更接近纯粹的金色,也和他的更为相似。这么想着同时,亨利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克洛维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绯红:“怎么了……” “没什么。”亨利只是无意中发现原来克洛维和他小时候的样子有些相像,也总算知道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那股莫名的亲切感是由何而来,“好了,朕该走了,帝国会议你不必参加,它大概是开不成了。” 克洛维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亨利身后,一路将他送到宫门口,在他步上马车前拉着他的衣摆悄声说:“亨利哥哥您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要是,要是一切顺利,您能邀请我去皇宫做客吗?” 亨利见他可怜兮兮地拉着自己,心都软了:“当然,朕会的。” “那,亨利哥哥再见。” “再见。” 亨利再一次踏上归途。 当路途即将过半的时候天边突然降下了小雪,点点纯白的雪花落在众人肩头、发梢,不多时却又因为体温化了个干净,再不见踪影。 “陛下,我们大概无法按时回到罗马了。”这雪来得不巧,假若它一直不停,只消半日便能将道路完全盖住,车马的进程也会因此慢下来。 亨利推开车窗察看了一会儿天色:“给朕腾出一匹马来。”说罢便从衣箱里拿出裘衣,下了马车。 “陛下,”科林看着亨利披上裘衣翻身上马,多少猜到他的打算,于是不由出言劝说,“这里距离罗马还有将近两日的路程,天气恶劣又多山路,怕是也快不了多少。” “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亨利一夹马腹,转眼便奔行出百米。 科林皱眉让大部队保持原有的速度行进,又点了十来人便迅速追了过去。 …… 越接近罗马风雪就越大,亨利冒着大雪日夜兼程却始终晚了一步,当他赶回罗马的时候已是傍晚,而帝国会议早在正午前便结束了。 亨利来到拉特兰宫,打算和希尔德布兰当面对质。 “您来了。”先前在萨克森城堡外被亨利撇下的神官尼诺站在宫门口,似乎正是在等他。 “带朕去见他。”亨利眯起眼,发现他不再称自己为“陛下”,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向身后的科林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回宫搜集消息,接着便孤身一人跟随尼诺往里走去。 尼诺将亨利带到希尔德布兰的寝殿门口,躬身朝他比了个“请”的姿势。 亨利走进殿内却不见有人:“他人呢?!” “教皇大人在帝国会议结束后便离开了罗马。” 亨利对他避重就轻的说法感到不满,但他知道这可能是希尔德布兰的要求,于是只好换了个问题:“他在临走前说什么了。” “大人让您在这休息一天。” 言下之意就是一天之后自己才会得知他的行踪,不过,他大可自己去查:“朕要回宫。” 尼诺也不阻拦,只站在原处淡淡地说:“皇宫目前暂时由教会接管,您怕是回不去。” 亨利倏地转身看向他,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锐利眼神中带着一丝戾气,尼诺不敢直视,低下头恭敬地等候他的选择。 由教会接管,而不是腓特烈。 意识到这点的亨利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敛起情绪:“既然如此,朕就在这住一晚又有何妨,不过朕向来不用人服侍,你出去吧。” “是。”尼诺一直跟在希尔德布兰身边自然也清楚他这个习惯,闻言当即退下了。 亨利在殿中环视片刻,见布置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却不愿多想,解下裘衣随手往桌上一丢,转身去了浴池边。 几天没有沐浴,身上全是冰雪的气味。亨利把受伤的左手架在池边避开水流,单手将自己清理干净,接着才拆开纱布轻轻拭去渗出的脓血。由于之前在勃艮第休养得当,他的伤情有了好转,但由于后来在马背上颠簸了几天,伤口愈合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疼倒是疼习惯了,此时他只觉得有些麻痒。 从浴池中出来擦干身子,亨利习惯性地拿过一旁的衣物,正要穿上时却发现不妥,提起袖口一看—— 袖口处绣了个“H”字母,正是那件希尔德布兰珍视的旧衣。 他这是什么意思?亨利眯起眼思索了片刻,接着却毫不避讳地把它穿上。天气寒冷,他不可能因为介意而赤裸着身体。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天边的霞光如云锦抽丝一般退去,宫中各殿适时燃起了灯火。 亨利从希尔德布兰的衣柜中翻到几件自己曾经丢在这里的衣服,取出其中的羊绒裘衣穿上,转身出了寝殿。 冒着寒风一路来到书房,路上的神官在见到他时都远远避了开去,没有一人上前拦他。就这样,亨利独自闯入这个机要之地,并在其中大肆翻找起来。 很快,他就在桌上找到了帝国会议的会议记录,由于会议刚结束不久,这份记录被呈到案上还未及收起。 亨利打开册子仔细研读起来。 “……” 来回翻阅了几遍,将每一个字都烂熟于胸之后,亨利“啪”一声合起册子把它轻轻放回原处,唇边勾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书房。 敢算计他? 呵。 第二十一章 亨利在拉特兰宫悠闲地一连住了几天,哪怕在得知了希尔德布兰的去向后仍没有动身的意思,只让尼诺转告对方,他受了伤,怕是不能按时赴约。 希尔德布兰此时正身处距离罗马并不算遥远的卡诺莎城堡里,听闻他负伤的消息后当即让人去教廷监狱把腓特烈的左手卸了下来。 近卫长科林向亨利回报了这件秘事,亨利听说后放下手中的牛奶,捏着手帕优雅地在唇上沾了沾:“朕的伤也快好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要前往卡诺莎,在朕离开的日子里你们争取把拉特兰宫秘密控制起来。” 事情总要你来我往才有意思。 “是。” 在皇宫被教会接管之后,亨利的人暂且分散在各处,只有一小支亲卫得以回到他身边继续履行他们的使命。 亨利面对这种半监视状态下的处境却并不觉得担忧,事态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那步,不然凭借他的兵力大可血洗罗马城,把属于他的东西通通强硬地夺回来。 希尔德布兰喜欢玩弄权术,那样虽然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可是却太慢了。他在潜移默化之下也曾学着这样做,后来发现还是直接一点适合他。 他们日耳曼人本来就是通过征战奠定的帝国。 两日后,亨利孤身一人启程前往卡诺莎。 离开短暂回暖了数天的罗马,当他到达卡诺莎境内时气温骤降,不多时便下起了漫天大雪。城堡建造在山顶上,亨利的马儿畏于严寒,行至半山腰时便不愿继续前进,亨利只好把它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山洞里,径自朝山上走去。 寒风呼啸,卷起亨利纯白斗篷的下摆,地上层叠的积雪漫过脚踝,饶是他穿着皮靴却仍被冻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对于周身的寒冷,亨利始终面带一抹笑意。 …… 早在亨利到达山脚时,就有神官赶去向希尔德布兰报告了这一消息。 因此希尔德布兰早早地站在城堡二层的露台上极目远眺,他仅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衫,而亨利又走了许久,当他终于看到远处晃动着的人影时身上的温度也退去了不少。 天地茫茫一片白,亨利伫立在城堡门口,隔着无数点飘落的雪花抬眼望过来,与周遭相比,身形显得十分单薄。 希尔德布兰很快就忍不住转身下楼赶往门口,却在快要见到亨利时缓下脚步,强作从容地让手下把门打开。 一个月未见,两人面对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希尔德布兰记起他有伤,沉着脸缓声道:“想清楚了吗。” 亨利微微抬起下巴:“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色,希尔德布兰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咳道:“进来再说。” 亨利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朕走不动了。” 希尔德布兰犹豫片刻,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想把他抱起来。呼吸交错间亨利侧头睨了他一眼,湛蓝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一抹流光。许久没有和他贴得这样近,也许久没再见过这样熟悉却又略带诱惑的眼神,希尔德布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头就想吻过去然而下一秒只觉胸前抵上一柄寒凉的锐物。 亨利将匕首抵在他左胸上语带威胁地问:“很遗憾,朕再一次这么做了,这次你又想如何处置朕呢。” 希尔德布兰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望,握着他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轻声道:“再往下一点才算对准了。”说罢,扣着他的后脑不管不顾地继续方才的打算。 由于有伤在身,亨利握刀的左手并没怎么使力,刀刃被希尔德布兰撞得歪向一边,只划破了他薄薄的衣衫以及一点点皮肤,在他双唇落下的同时掉到雪地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亨利在他温热的吻中慢慢合起双眼,对于侵入口中的舌尖也并不抗拒,大方地贴入尚有余温的怀抱里汲取温暖。久违的亲吻在他的默许之下逐渐变得火热,连身侧漫天冰雪都抵不过的热度在两人体内烧起了一团火。希尔德布兰吮着他的唇没有退开,手下却托着他的臀部一个用力将他抱了起来。 亨利顿时挣扎着推他:“放朕下来!这算什么样子?!” “你不是走不动了吗。”希尔德布兰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也不是这样……唔。”亨利话说到一半就被向上托了托,世界瞬间在他眼前颠倒过来,希尔德布兰干脆地将他扛在肩上快步走回城堡内部,上楼踢开卧室的门。 “希尔德布兰!”任凭他厉声叫唤了一路,希尔德布兰依旧充耳不闻,顾忌着他手上的伤,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却只把他轻轻放下,接着不由分说地俯身压上去,将他未尽的话语通通堵回唇齿间。 亨利一开始还不满地予以反抗,后来却慢慢被挑起了感觉,自从和希尔德布兰分开之后他也没找别人发泄过,在前线由于战事吃紧,多余的体力都被用来和手下的士兵格斗,因此在久违而又熟悉的亲吻和抚摸下他很快就停止了挣扎,不甘地任由男人解开他的衣袍。 “你晚来了两天,亨利。”希尔德布兰一边在他身上点火一边责备道。 “那又如何。”亨利不以为然地斜了他一眼,同时仰起脖子方便他动作。事实上他是有意这么做的,故意违背希尔德布兰定下的一月之期,借此试探他的反应。 希尔德布兰啃咬着他的耳垂发出一声叹息:“我等得有些急。” 亨利嗤笑道:“你自找的,谁要你做出这么该死的事来。” 希尔德布兰回避了这个问题,起身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将他们通通丢到床尾凳上。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炉火让他们的身体逐渐回暖,看着亨利身上比以往更加紧致的肌理,希尔德布兰眼神深沉下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吃入腹。 在男人颇具压迫感的探视下,亨利不耐地踢了他一脚:“看够了没有。” 希尔德布兰这才回过神来,倾身在他左臂的绷带上吻了吻,没有多说什么,掰开他的双腿捻压上后方紧致的穴口,简单地按揉两下便用力往里挤入一根指头。 敏感的肠道在异物入侵的刺激之下顿时荡开一阵剧烈的麻痒,前端的茎体也由此弹了起来,希尔德布兰一手握住他的前端一手在他身后进出,侍弄得亨利像是化成了一摊水,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枕上不住低吟。 希尔德布兰沉身进入时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唇,饱满艳丽的双唇早已恢复了往日的色泽,诱得人除了含着它不住舔吻之外再无多余的想法。 亨利由始至终都没再睁开过双眼,他的大腿内侧由于连日骑行擦得有些通红,希尔德布兰顾及着这点没有让他缠在自己腰上,只把修长的双腿扛到肩上抑或折在胸前。而在这过程中,亨利唇边也只溢出呻吟而不发一言。希尔德布兰把他的反应全然看在眼里,没有故意说些调笑的话招惹他,只沉默地加快了戳刺的速度。 直到高潮即将来临时他才掐着亨利的前端,哑声要求道:“亨利,叫我……” 亨利强忍了几秒,最后还是掀起眼皮瞪他,在他故意顶着敏感点研磨的动作中骄声骂了一句:“混蛋……唔!” 希尔德布兰也不在意他叫的是什么,见他开口便松了手。 亨利立马射了出来,希尔德布兰每顶入一下就射出一股,如此来回了将近十次才停。只是发泄过后他就不想再做了,蛮不讲理地让希尔德布兰立刻退出来。 希尔德布兰意外地从善如流,在他话音刚落时便抽身而出,只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坚挺上,握着它帮助自己延续摩擦的快感。 亨利满手都是自己分泌出来的黏液,不自在的同时又有些不悦,手下顿时用力在那炽热的柱体上掐了一把,只听希尔德布兰闷哼一声,快速撸动几下之后就射了出来。浓稠的灼液溅在亨利小腹上和他的混合到一起,看得出他这段日子似乎也没怎么发泄。 亨利反手将掌心里的液体抹在床榻上,又揪起被褥的一角将身上体液尽数擦去。平复下呼吸后,他拨了拨额前汗湿的碎发,撑起身漠然道:“希尔德布兰,我们该好好算一算账。” 刚在床上火热地缠绵完,尽管希尔德布兰不愿表现得和他一样冷漠,但还是不由被他的话刺得有些难受,当即忍下关切淡淡道:“你想怎么算。” 亨利趔趄着下床,毫不客气地从衣橱中翻出男人的衣袍穿上,曳着及至脚踝的长衫坐到书桌前状似随意地扣了扣桌面:“穿上衣服到这来。” 希尔德布兰简单地披了件睡袍便走到桌边,倾身把亨利抱到腿上。 “你……” “只有一把椅子。” 亨利仅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里衣,下身和男人半硬的那处抵在一起,股间未及清理的黏液瞬间将衣料打湿。希尔德布兰偏还对此故作不知,一本正经道:“开始吧。” 听他这么说亨利自然不甘示弱,向前挪了一下离开那物之后便扯过一张空白的牛皮纸,若无其事地准备记录,权当他是一块舒适的人肉坐垫。 “从最近的开始算起。”亨利在纸上写下“一”,“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罢免朕?!” “这是圣彼得的主人惯有的权力,也是上帝赐予他忠实信徒的礼物。”男人慵懒的嗓音沉沉回响在耳边,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应当的意味。 “原因。”亨利最为困惑也最为恼怒的正是这点,假如是为了取信于腓特烈他只需口头应下就是,就算迫于无奈签下了文件也不必在把他制住之后进行落实。 之前他在希尔德布兰的书房中发现了帝国会议的记录,记录说在诸侯落座之后他便让教廷骑士把会议厅团团围住,并向众人宣告腓特烈一路把他挟持回罗马的恶行,震惊中的腓特烈很快就被控制起来,而他从萨克森带来的上千精兵也尽数落网。 最后希尔德布兰却又以“亨利四世”对教皇保护不力的罪名开除了他的教籍。 “原因很复杂,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想惩罚你。”希尔德布兰揽上他的腰并加紧了环抱的力度,“罚你一辈子不能从我身边逃开,用你的余生为曾经对我的误解赎罪。” 亨利心下一颤,试图挣开他:“你是不是有病?!” “我很认真,亨利。” 亨利静下心,仔细分辨他话语里的情绪,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猝不及防之下却仿佛被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热度灼伤了眼睛,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其他原因呢。” “想见你。不这样做你会来找我吗?” 确实不会,他根本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就像如今一样,仅是说了几句话就受不住诱惑又和他滚到床上,再相处久些估计又要回到从前。 “还有吗,别告诉朕你只有这两个可笑的理由。” 希尔德布兰皱眉纠正道:“这一点都不可笑。”他知道亨利要听什么,在他对自己的剖白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只好将它们暂且放到一边,“还有就是,我要给你重新加冕。那些不肯屈从于你的贵族自以为受教廷庇护才敢如此,假如要我公开表明对你的支持,没有比这更好的做法了。” 亨利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没再追问下去,努力稳住握笔的手在纸上写下“二”。 “为什么把朕的皇宫封禁起来。”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也为了把你留在拉特兰宫。看到那件衬衫了吗,我把它送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希尔德布兰将前额抵在亨利肩头,话语里是他几乎未曾有过的恳求。 亨利没有回头,沉默片刻才轻声道:“真可惜,朕把它烧了,它现在估计正躺在壁炉里。” 希尔德布兰顿时箍得他有些疼:“你赔我。” “不是说送给朕吗。” 希尔德布兰强忍着心下的不舍:“可是……算了,那我再送你别的。” 亨利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海因里希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听他提起海因里希,希尔德布兰顿时敛起方才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关起来了。” “把他转交给朕。”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弟弟,就算他有什么问题也应该由自己来处理。 “回去再说。”希尔德布兰不置可否。亨利见他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便知道这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于是不再追究,反正届时他会把海因里希要回来的。 亨利仔细思考还有什么问题,希尔德布兰见他沉默下来便问了一句:“问完了吗?” 将方才希尔德布兰的回答整理了一遍之后,亨利发现其实他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绪变得纷杂:“什么时候回罗马?”也许不到重新加冕的那一刻他还是应该保留对他的信任。 “这要看你,亨利。” “那就明天吧。”他要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然他始终不能安心。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亨利差点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回过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这是在用皇位威胁朕?!” “我只是用它争取来一段时间,让你有足够的空闲看清自己的心。”希尔德布兰温热的手掌覆上他胸前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地方,“你依然爱着我。” 亨利缓缓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是什么让你生出了这样的误解,如果是因为床上那点事,那么朕该和你说声抱歉,这不过只是发泄欲望罢了,和谁做都一样。” 希尔德布兰没有在意他的笑容,只细细探视他的眼神,无论他再怎么变都无法从眼神中骗过自己。亨利被他打量得有些想回避,却不愿就此示弱,强作镇定地迎视他。 “你在说谎,我看得出来。亨利,你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希尔德布兰从那双透彻的眼眸中看到一丝颤动,他没有指责亨利的无情,只让他不要继续为难自己。 “希尔德布兰,你未免太自负了。”亨利敛起笑容挣开他,径自走到窗边,在寒冷的天气中把窗推开,让自己感受新鲜的空气,也借此清除男人留在他身上的气息。冷冽的寒风让他清醒不少,话语也因此真诚许多,“朕不喜欢太过强势的男人。”除此之外却不再多说。 希尔德布兰见他赤脚站在冒着冷气的窗边,宽大的丝绸衣袍被风卷着勾勒出身体上诱人的线条,哪怕上一秒他才意有所指地说自己强势,此刻他仍利落地走过去把人抱回床边。 亨利早已习惯了他的霸道,这下倒连不悦都欠奉了,顺势躺到床上翻身合起双眼:“即使没有你,朕也能靠自己夺回皇位。”或许之后他还能另立一位听话的教皇。 希尔德布兰没有回应,反倒转身离开了。 亨利眼皮不自觉地颤了颤,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听见动静,便转身朝门边看了一眼,这时希尔德布兰才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把他的小动作抓了个正着。 “……”亨利若无其事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 下一秒却又被掀开。 “你……”话音未落就被男人的动作打断,希尔德布兰撩起他由于过长而垂落在被褥上的袖子,露出缠绕着绷带的左臂:“给你换药。” 亨利瞥了一眼托盘上的物事:一碗水、一个药瓶、一叠棉布和一把剪刀。希尔德布兰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臂上的绷带,一圈圈拆卸下来露出小指长的伤口。伤口中间深两头浅,相较于旁边的肌肤而言显得有些红肿,不过也快愈合完全了。 亨利见他目光深沉地盯在上面如临大敌一般,不由莫名道:“小伤而已。” 希尔德布兰把换下来的纱布放置在旁,剪下一段干净的棉布沾了水给他清理周边的脓血:“不仔细处理的话会留疤。”将伤口清理干净之后他从药瓶中倒出适量的粉末撒在上面,接着用余下的布段轻柔地缠绕上去,最后细致地打了个蝴蝶结。 “哪个男人身上没有一两道疤痕,”亨利对此不以为然。 “亨利身上只能留下我的印记,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了。”希尔德布兰俯身凑过去落下一个吻。 伤口处的药粉很快便发挥了效用,亨利一时之间只觉臂上麻麻的,感觉和他之前所用的药截然相反,因此尚来不及深究他的话就蹙眉问道:“你给朕用的是什么?!” “教会秘药。”希尔德布兰不打算多说,“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吧。” 独自骑马奔行了两日,路上用的都是干粮,虽然亨利早已习惯了奔波但他方才又在床上厮混了半天,希尔德布兰不说还好,一说他就觉出饿了:“唔。” 希尔德布兰端起托盘再次走出房间,亲自给他找吃的去了。 纷扬的雪花从洞开的窗户中飘进来,落在温暖的木地板上融成一点水珠,很快又被炉火带出的温度蒸干。亨利在他离开后转身面对着窗口,怔怔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下床把窗掩上。 “怎么又赤着脚跑下床。”希尔德布兰很快就回来了,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亨利不等他过来便自动自觉地坐回床上等着享用晚餐。 希尔德布兰拉来小桌把餐点放到上面,又到一旁点燃了烛火,接着便如同以往身处皇宫时那样,和他坐在床边一同用起餐来。亨利见状动作停顿了一瞬,却没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自己这样已经算是鸠占鹊巢了。 两人沉默着用完了晚餐,亨利才说:“晚上你睡到别处去。” 希尔德布兰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亨利,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亨利自知理亏,但只要不和他谈感情他还是很好说话的:“那你给朕准备一个房间。” “没有。”希尔德布兰把小桌推到一边,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样未免太过失礼,作为主人给客人安排个房间怎么了?!” “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客人。”希尔德布兰一语双关,英俊深邃的面容在烛光的照耀下柔和下来,随意系上的睡袍让精壮结实的胸膛敞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一道细长的血痕。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映入亨利眼里,让他短暂地卸下心防平静道:“如果你还奢望在朕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朕想,朕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希尔德布兰眸光深沉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是为了这个。” 亨利心想大概是炉火烧得有些旺,不然他怎么突然感觉身上热起来了,避开他的眼神起身走到壁炉前,想把燃烧着的木材减掉一些。 为了防止火星溅射出来引起火患,木质地板延续到壁炉近前便戛然而止,换成了光滑的地砖,亨利光脚踩在上边还觉得有些烫,强忍着热度取下挂在一旁的钳子把铁闸挑开,夹起一块粗重的木块往火圈外围放去。 此时希尔德布兰已然走到他身后,一手箍着他的腰让他站到自己脚上,一手拿过他手上的火钳熟练地接替了他的动作。 亨利正欲挣开,却听见燃烧着的木材突然发出“啪哒”一声,几点火星就此迸开并朝他溅射过来,他一时无路可退,做好了生生受下的准备,没想到希尔德布兰竟然迅速地把手伸到面前替他挡了一下。 小小的一点焰光跳到手背上转瞬就消失不见,希尔德布兰只微微皱了下眉便要把铁闸扣上,下一秒却察觉有什么在自己手背上拂过,低头望去,见是亨利的拇指扫在上面。 亨利情不自禁碰了一下就倏地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希尔德布兰顿时把火钳丢到一边,用力拽住他:“亨利。”又在他的不断挣扎中把下巴抵到他颈边沉声重复道,“亨利……” 亨利用力甩开他的手:“放开!” 希尔德布兰怎么会让他如愿,不仅强硬地制住他的双手,还侧头吻上那截修长的脖颈,毫不留情地在上面吮出几个殷红的印记。就在吮吻声一阵阵传入耳内的同时,他又说了句:“我爱你。” 亨利瞬间停下动作,以为自己听错了。希尔德布兰依然紧紧把他禁锢在怀中,大方地把话又说了一遍:“我爱你,亨利。不仅仅是过去的你,也包括现在和将来。” 壁炉里的木材烧得不像方才那么旺,然而亨利却觉得身体似乎更热了,尤其是怦然跳动的心脏,一股股热流从中涌动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下意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希尔德布兰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有力的手臂拦着他的后腰不让他逃开,望向他时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霸道,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唇边挂着的那抹笑容。亨利很少见他这样笑,笑得很浅,却纯粹真挚,那一刻他仿佛褪去了执掌教会多年的光环,而仅仅只是一个向心仪之人表露心声的普通青年。 希尔德布兰执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我爱你。”似乎要念叨到他表态为止。 亨利感受着掌间心脏跃动的频率,在男人亟待回应的注视下慢慢攥起拳头:“你爱我什么。”从小到大只有亲人和他说过“爱”这个字眼,从前,哪怕是天天把希尔德布兰记挂在心上的时候他也未曾承认过心意,于他而言只有像童话描述那样的结合才能称为真正的爱情,他这样的不过只是很深的喜欢而已。 对于亨利的问题,希尔德布兰知道他要慎重回答,思虑再三,最后他还是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假如我真的信奉上帝,我想他大概就是你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亨利心脏骤停了一拍,试图让呼吸保持平稳不让他看出端倪,下意识摇头反驳道:“上帝不爱杀戮,我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夺去别人的生命。” 希尔德布兰这才想起他一直骄养着长大的家猫其实是只幼虎,现在他已经从自己为他打造的金笼子里跑出去咬了人,见了血。不过那又如何呢?除了初始时有些失落之外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是饲养员,不是驯兽师。 “所以我不信上帝,在我心里你比上帝还要完美。”希尔德布兰把他扣进怀里,吻了吻他鬓边耀金色的发梢,“以后谁让你不顺心了大可直接把人杀掉,我给你善后。” “朕又不是暴君。”亨利忍不住轻笑一声,可惜当希尔德布兰把他拉起来时他已然敛起了笑容,推开他走回床边坐下,“你走吧,让朕一个人好好想想。” 希尔德布兰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错愕,迈步跟过去:“你还要想什么。” 亨利十分平静,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泄露出来:“朕可没说过朕也喜欢你。” 希尔德布兰站在他面前皱眉道:“你说过。” 亨利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在皇宫中,他的秘密储藏室里。可这时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那是以前。” 希尔德布兰轻轻舒出一口气,从一旁书架上抽出一本典籍,就着烛光在床尾凳上坐了下来:“那你慢慢想吧,我就在这里。” 这让他怎么静得下心来?!亨利抄起枕头朝他丢过去。希尔德布兰听到了袭来的风声,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受下了。 亨利看着气不过,披上裘衣踏着鞋,跑去了露台。 从早上开始便纷扬落下的白雪总算是停了,由于顶上的遮掩,只有为数不多的雪花被风携裹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离了希尔德布兰的影响范围,亨利置身夜风中遥望着远方山脉隐约的轮廓,心中摇摆不定。现在他就好比左手携着一枝玫瑰,右手擎了把匕首,一边是旖旎柔情,一边是凛冽战意,在他看来二者有着很大矛盾。 克洛维说得不错,希尔德布兰确实对他很好,就算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正因如此,和他在一起久了自己就会变得软弱。柔情蚀骨,这对一个帝国领导人来说是件再可怕不过的事。 但如果一直回避自己的心意呢? 在前往萨克森的路上他以为自己迷恋的不过只是从前一心顺着自己的希尔德,可是当再一次见到他时他才发现原来不是的。就像刚才希尔德布兰说的那样,过去、现在、将来,他大概一直都无法从这个迷障中逃离。 因为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和他有过那样亲密的过往,得到过他那样深的信任,就连唯一存活的亲人都被他不自觉地摒弃在心墙之外。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人敢像希尔德布兰那样强横暴烈地对待自己,大逆不道的罪名不是谁都有胆量经受的。 不过假如要他和希尔德布兰彻底决裂,狠下心来还是可以做到的,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一刀过去,一刀不行两刀,两刀不行就三刀,这样下来就算不死也会成为仇敌。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个皇帝要当得这么憋屈?! “亨利,外面冷,你该进来了。”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亨利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尖回头,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希尔德布兰,三个条件,你只要应下其中一个,朕就答应你。” 希尔德布兰朝他伸出手:“过来。” 亨利站在原地不动:“怎么样?” “你说。”希尔德布兰拿他没有办法,在这关键时候他自然不会再去冒昧地做什么,当即只想着速战速决。 “第一,放弃教皇之位。”亨利垂下眼,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 不想希尔德布兰却没有立时否决,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第二呢?” “第二,让朕上一次。”亨利扯开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这可比第一点简单多了。” 希尔德布兰摇摇头:“你干脆一次性说完吧。” 亨利看起来有些失望,前两点才让他更为期待,最后一点可以算是想来凑数的了:“第三,告诉朕你的弱点。” 希尔德布兰突然露出一个欣然的笑容,再次朝他伸出手:“过来,我告诉你。” 亨利见状感觉似乎有些不妥:“你说就是了。”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嚷嚷得人尽皆知?”希尔德布兰挑眉,“还是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亨利冷笑一声:“朕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就走了过去。 希尔德布兰果然没有碰他,只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地说:“我的弱点是……”到最后几乎只泄露出几个几不可闻的音节。 听完,亨利默默退后半步斜睨着他:“朕一个字都不信。” “亨利,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哪怕在最绝望、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天天都在心里祈求,”希尔德布兰的声音有些滞塞,可见他确实十分不擅长说这样的话,然而在亨利沉默而意动的注视中,他始终还是尝试着说了下去,“想让你不要再抗拒我的亲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真心……” 亨利没想到这个向来强势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果然,爱情总会让人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想到这里他倏地一愣:爱情?! 希尔德布兰见他脸上写满了错愕,只以为他是讶异于自己的话:“你不信?” 亨利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对面的人隐隐有要过来把他带入怀中的打算时,他才突然勾出一抹笑容:“朕反悔了,朕还是想上你。” 希尔德布兰闻言,由于亟待回应而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笑着朝他敞开怀抱:“来。” 亨利跳到他身上,低头向他颈边狠狠咬去。希尔德布兰抱着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空缺总算归了位,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配合着发出一声性感的低吟:“嗯……轻点……” 他没有告诉亨利,那些因为骤然失去他而显得无所适从的祈求不过只在转念之间兴起,更多的时候他都想着怎样才能再次把他狠狠摁倒在床上,干得他再也无力从自己身边逃开。 …… 两人并排挤在浴池中时,希尔德布兰看着指尖沾上的一丝血迹抱怨道:“亨利,你让我流血了,我对你可没有那么粗暴。” 亨利软在池水中舒服地合着双眼,没有理会他的打趣。事已至此,他该好好定下一些相处的章程才是,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且牵连众多,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争端。首先要把教权和皇权划分清楚,即使不再想着压他一头,至少也要保证双方互不侵犯。 希尔德布兰揽上他的腰,让他枕到自己肩上:“在想什么?” 亨利掀开眼皮直视前方光洁的墙壁,氤氲的水汽让他向来透彻的双眸染上一丝迷离:“在想我们之间权力的划分。” “想好了吗?” “差不多,等下就把文件拟出来。” “不急,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说。”希尔德布兰暗示性地揉了揉亨利的腰。 亨利被他按揉到最为酸软的地方,不由闷哼出声:“别……”他只是觉得今晚的时机正好,明天希尔德布兰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希尔德布兰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条件随你开。” “那就……等明天。”希尔德布兰倒似乎从没骗过他,只是经常做出一些惹他误会的事罢了,想到这里,亨利默默在心中的章程上加了两行。 两人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希尔德布兰像以往那样,先把亨利的身体擦干并给他穿好衣服,接着才打理自己。 出来后他又把床尾凳推到壁炉旁,让亨利坐在上面烘头发,自己则拿过托盘再一次给他换药。 “这药不用经常换吧?!”亨利随手拿过男人先前放在凳上的书翻阅起来。 “药效过了就要换。”希尔德布兰将棉布拆下,亨利发现伤口居然已经完全愈合了,怪不得刚刚动作的时候感觉自如许多,于是他顿感好奇:“你们教会的药怎么那么神奇。”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 闻言,亨利心下一颤:“确定没毒?!” “当然。”说着,希尔德布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亨利捻起一些闻了闻,只闻见一阵青草的甘香,想来他是把一些草药碾碎了混到一起:“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会医术。” “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以前我不会让你受伤,你当然没机会知道。”希尔德布兰说得理所应当,“你知道对于一个教徒而言最神圣的药物是什么吗?” 这个亨利倒有所耳闻:“据说撒丁岛有位伯爵身患重病,当地的主教把他邀到教堂亲吻了一下耶稣像前的地板,不久后他就痊愈了。” 希尔德布兰指尖变幻着给他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后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是教皇的体液。”话音刚落他就凑到亨利面前,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亨利不自觉地舔了舔湿润的唇,倒没有嫌弃,只蹙眉道:“朕又不是你的信徒!”父亲曾对他说,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一定不能信教,因为教会只是他们立足于异域的工具,主人不能反过来被工具左右。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得做出信奉上帝的样子,只有这样民众才会对他们生出认同感。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得到过它,因为这只有亨利才配享用。” “朕才不要这么恶心。”亨利突然被传入耳内的话语闹得有些不自在,掩饰性地低头在书上翻了几页,却发现原来这是一本用拉丁语写就的药学典籍。 拉丁语早在百年前便退出了平民的视野,到后来只有极少数官员及修士依旧掌握着这门语言,尽管现在罗马所通行的意大利语正是由拉丁语发展而来,两者却有着很大差别。亨利平时和人沟通都用意大利语,因此只能读懂几个简单的词汇。 德语才是他的母语,只是自从双亲逝世之后就很少说了。 “读得懂吗?”就在他和书上的文字作对时,希尔德布兰突然问了一句。 亨利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强撑着点了点头:“大概知道意思。” “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故事吧,我刚好读到这里。”希尔德布兰随手在书页上的某个位置指了指。 “唔。”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虽然觉得医书上记载了故事很奇怪,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连蒙带猜道,“神……治病……这是一个神明治病救人的故事。”然后他就编不出来了。 希尔德布兰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过亨利恼羞成怒拍过来的书,把他拉进怀里,缓缓朝他叙述起来:“这是希腊的神话,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专司医药……我以前好像和你说过阿波罗的事迹,还记得他儿子叫什么吗?” 亨利怔愣一瞬:“哪个儿子?” “名字最长那个。” 似乎有点印象,于是他努力回想道:“阿、阿科……” 见亨利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希尔德布兰很快就决定放过他:“阿斯科勒比厄斯。” “哦。”记忆渐渐回笼,他想起自己当时怎么也记不住这个名字,还让希尔德布兰一连说了很多遍。忆起往事,亨利突然沉默下来。 希尔德布兰故作不知,向后靠在椅背上,让亨利坐在自己双腿之间,两人舒舒服服地叠在一起,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阿斯科勒比厄斯医术精湛且乐于救助病人,经年累月下来受到不少人的深切爱戴,不过这一切却惹得宙斯生妒,于是他让雷神把阿斯科勒比厄斯劈死了。” 亨利心想:这简直比他们日耳曼人侵占土地时想出的借口还要不讲理。 “可是后来宙斯后悔了,他复活了这个精通医术并且无私善良的年轻人,同时还将他升格为医神。人们为了纪念阿斯科勒比厄斯便专门为他建造了一座神庙,从此,凡间只要有人得病,巫医就会将他们集中在神庙里给他们进行救治……” 这个无聊的故事亨利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希尔德布兰渐渐放轻声音,揽着他静坐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把他抱回床上。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两人久违地一起用过了早餐,亨利开始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草拟章程。 首先,他将皇权与教权在大方向上划清了界限,由此减少教皇干涉世俗政务的可能。比如“教皇无权左右帝国军政大臣的任免”“教会不可无故侵占国有土地”等。 其次,亨利梳理了许多细枝末节,以防日后希尔德布兰寻隙生事。像“教廷骑士不可与皇室亲卫发生冲突”以及“教会不得包庇罪臣”之类。 当然,他也有做出让步,至少神职人员的任免权始终还是转移过去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足轻重的蝇头小利,为了不让整份章程看起来一边倒,他特地将这部分细碎地拆分开来,使得它饱满地呈现在文本中。 亨利一共写了整整十页纸,希尔德布兰接过随意扫了几眼就把名字签了上去。 “这么爽快?”亨利挑眉。 “收好了,这可是我的聘礼。”希尔德布兰貌似郑重地把他交到亨利手上。 亨利扫了他两眼,也不说话,只嗤笑一声便拿过新的册子继续写起来。 “还有?” 亨利奋笔疾书了几行才淡淡道:“礼尚往来是基本的礼数,既然你这么大方,朕自然要给你回礼。” 希尔德布兰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刚才亨利硬是让他多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是以他们现在正并排分坐着。不过这并没有让他的目光减去多少热度。 亨利努力让自己在这阵灼人的目光中保持镇定,手上的羽毛笔不像在纸上滑动,倒似搔刮在他的心头。自昨日起便解除了冰封状态的心房虽然依旧坚韧,但被他这样看着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隐藏在宽松衣袍下的下身已然有些微微抬头了。 好不容易平定下来,亨利发觉自己写错了一行字。只见上数两行的文字间平白冒出了一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字符—— 不许看朕。 希尔德布兰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凑过来看了一眼。 亨利立时挡住,并用力把那串字母划掉。只可惜希尔德布兰向来目力极佳,早在他挡上之前就瞥清了纸上的内容。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亨利只得草草收尾把册子丢给他:“好了。” 希尔德布兰一把接住,却没有马上翻阅,而是先扣住亨利后颈把他拉过来轻轻吻了吻。亨利半阖起眼,反客为主地吮住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视线和唇瓣相触一瞬,却都没有深入,很快就分开了。 末了,希尔德布兰的视线又在他脸上绕了个圈,待把他淡然的神情收归眼底后才打开手中的册子。亨利自从重新接纳他之后就一直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面貌和自己相处。 不过,相信他会慢慢习惯的,但愿很快就能再次见到他真心的笑容。 在希尔德布兰浏览册子上的条例时,又轮到亨利支在一旁看他,他只是想知道当他看见这些条约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不许干涉朕的政务……不许对朕抱有欺瞒之心……不许强迫朕做不喜欢的事……”希尔德布兰逐字逐句地将条约轻声念了出来,他的神情一直十分平静,直到最后语调才有些微微上扬,“未经朕同意不许进入朕房间?” 亨利颔首道:“有问题?” 希尔德布兰意味深长地说:“我以为那会是‘我们的房间’。” “你不能一直住在皇宫里。” “为什么?” “你分明知道,”亨利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这不合适。” “不,是大家都知道,对于一些不合适的话他们应该做到缄口不言。”希尔德布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把册子翻回去询问别的,“不能欺瞒你是指无论任何事?可是这样会减少很多情趣,因为我总想给你惊喜,让你开心。” “也许一个真正称职的情人无需采取欺瞒的手段也能给人带来惊喜,你觉得呢?” 希尔德布兰若有所思:“看来我还要继续学习。”接着他又指向另一条,“不能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但如果那是为了你好呢?比如你总是挑食,作息有时也不规律,还有在床上的时候你明明是喜欢的却总说不要……” 亨利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全部包括在内!” “好吧,”希尔德布兰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努力让你承认喜欢的。”这下他终于没有问题了,再一次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亨利心满意足地收起册子:“希望你能认真遵守,不然朕可是有处罚措施的。”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其实亨利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具体细节他还没想好呢,“走吧,陪朕练剑。” 希尔德布兰起身跟在他后面,意有所指道:“那我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亨利轻嗤一声,没有回应。 今日不像昨日那般大雪封山,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落到身上,虽然并没感受到多少热度,心却仿佛渐渐变得柔软。 卡诺莎城堡原是一位伯爵的资产,后来不知怎的落到了希尔德布兰手上,这位伯爵偏好剑术,是以城堡里设有一间专门用来归置各国奇兵的收藏室。 亨利挑了把重量稍轻的,虽然他伤在左臂并且伤口已经愈合完全,但早上醒来时他发现希尔德布兰昨晚似乎一直握着他的手睡,再加上方才又写了不少字,是以手腕还有些酸胀。 希尔德布兰倒不挑剔,随手拿了把离得近的就和亨利一起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厚厚的积雪都被宫人们扫到了一边,露出原本素雅的青石砖,角落里盛放着几簇耐寒的花草,在寒风中悠然地摆动花枝。两人挥退了本就为数不多的宫人,让这方天地显得愈发清幽。 亨利熟练地拔剑出鞘:“开始吧。” 希尔德布兰象征性地握着剑柄向他颔首示意,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输。亨利眯起眼迅速地朝他攻去—— 亨利小时候曾经系统地习过一阵剑术,但在希尔德布兰入宫不久之后便将它放下了,因为当时这个男人跟他说他学的剑术不过耍着好看,距离真正上阵杀敌的程度还很远,于是后来他就一边缠着希尔德布兰教他,一边应付式地上剑术课。 他们的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先皇的耳目,很快就暴露了。只可惜,他还来不及追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锵”,希尔德布兰轻松地拦截了他的攻势,目光相触时忍不住勾了勾唇。亨利这个出剑的习惯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甚至开始时的几招都大同小异,迅疾有余,却往往使得后劲不足。 两人相继过了十几招,兵刃相接之声不断响起,为这座幽静的小院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希尔德布兰至今尚未主动出过招,一直都在游刃有余地闪避,甚至还出言激道:“你在战场上就是这样对敌的?!” 果然,亨利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眸中似是划过一抹锐光,尽管虎口经过多次劈砍已然有些发麻,手腕也愈发酸痛,他仍然按捺下不适,寻到空挡就朝对面再一次攻去。这一次他全然认真起来,手下的攻势也不再留情。 希尔德布兰见状也专心了不少,一边应付他来势汹汹的剑招一边观察他动作中的破绽,如此又过了几十招后,亨利在希尔德布兰难得的一次主动出招中败下阵来,再也无力握住的剑刃被挑到半空中,“当”地落到青石板上。 亨利不自觉地甩了甩手,缓下了那阵钻心的酸楚后才过去把剑捡起来:“朕输了。”他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历练过就能成功胜过希尔德布兰,没想到不过只多坚持了几招而已。而且,他怕是只出了五成的力。 希尔德布兰接过他的剑,抬手替他擦去额上的细汗,一向整洁的袖口由此沾上汗水也不在意:“累了?”见他无意识地捏着手腕,便拉起他的手细细察看起来。亨利一向白皙细腻手掌此时一片通红,掌心处还有几道剑柄的压痕,虎口也有些微微破皮,“这剑不好,回去我给你挑把好使的。” 亨利现在不像从前那么娇气了,因此只觉他有些大题小做:“破点皮怎么了,你难道就没有?”说着翻过他的手一看,只见上面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伤口,别说破皮了,就连泛红都不像他那么厉害,“……” 希尔德布兰笑着牵住他:“我早习惯了。走吧,回去给你上药。” “不用。”他也要开始学着习惯伤痛才行,帝国不需要一个软弱怕事的君主,在战场上别说手酸了,就是断了也要在落到地上之前把刀插进敌人胸膛里。怕希尔德布兰不肯妥协他还特地提醒道,“别忘了你刚才签下的条约。” “我知道了。”希尔德布兰叹息一声,“你总是喜欢让我心疼。” 亨利惯常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希尔德布兰,朕是男人,你不要把对付女人那套用在朕身上。” “我对待女人可不是这个态度,想想伯莎你就该明白这点。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亨利把脸撇到一边,状似在观察楼梯间的画像:“朕没有不好意思。” “嗯?那亨利也这么对我说一句?”希尔德布兰凑到他耳边不怀好意道。 亨利甩开他的手,捂住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麻痒的耳尖快步上了楼梯:“你总是让朕想把你那该死的嘴缝起来!”寂静无人的空间里霎时荡起一阵回音。 希尔德布兰赶在他把房门锁起来之前跟了上去:“昨天是谁一直在我嘴里不舍得出来,缝住可就享受不到了。” “你不要总把床上那点事挂在嘴边!” 希尔德布兰把价值连城的宝剑随手往旁边一丢,摁着亨利就吻了过去。“砰”,亨利被他用力压在门板上,背部贴着冰凉的木材,身前却感受着男人紧致有度的肌理。由于事出突然他并没有多少防备,齿关被轻易地挑开,湿滑的舌尖长驱直入,狠烈地在他口腔内来回扫荡。 亨利的身体熟悉他的味道,在这个霸道强势的怀抱里它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欢愉,因此此时它就像是自动认主一般,在希尔德布兰贴过来的同时自动卸下防备,甚至有些绵软。 希尔德布兰直将亨利的下唇吮得红肿不堪了才舍得放开他:“以后我不说了,直接做好不好?” 亨利靠在门上把气喘匀之后立时伸手推他:“离朕远点。”却一不小心扯到手腕上的肌腱,眉头紧紧地蹙起。 希尔德布兰这才发现他其实是手腕疼:“刚才练剑的时候扭到了?”说着向他投来一个略带责备的眼神,似是在怪他不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扭伤,也不好形容这种感觉。你不是会医术吗,等朕把你的手捆在床头,让你就这么睡一晚,你可能就理解了。” 希尔德布兰从他别扭的话语中听出了关键:“这是我弄的?!” 其实亨利不过只是随口一提,他根本没打算追究,现在只想赶快换身衣服。然而希尔德布兰却突然侧头吻上他的手腕,甚至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亨利被他攥着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以示抗议:“你……脏不脏。” “亨利不喜欢上药,那这样总可以吧。” “别舔!”亨利曲起腿想把他踢开。 希尔德布兰压下他的腿,舌尖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又顺着掌心吻上去……最后在指尖上轻咬了一口,为自己昨夜的反常解释道:“我昨晚梦到你又一次离开了。” 亨利突然有种他这是在向自己讨一个承诺的感觉,假如自己不说些什么他是不是就要每夜都拉着自己睡了?犹豫片刻,他说了句:“朕不希望每天醒来都手疼。” 希尔德布兰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霎时认真起来:“不会了,以后都是别的地方疼。” 第二十五章 亨利扯了扯嘴角,推开他走到衣柜前。 希尔德布兰跟过去打开左侧柜门:“给你备了几套衣服。” 亨利动作一顿:“早些时候怎么不说。” “我爱看你穿我的。”说话间,希尔德布兰自顾自地挑了一套勾有银纹暗花的纯白长袍出来,并动手解起了亨利的衣扣。 亨利也不挣开,反而转过身来方便他动作,尽管已经很多年没被人伺候着穿衣,他依然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感觉。只是希尔德布兰和毕恭毕敬的宫人不同,宫人不会像他那样不规矩,指尖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身体都要挨罚,更别说他一边动作还一边低下头来吻他。 希尔德布兰指腹间还捏着一颗扣子,而亨利已经顺着他的暗劲退入了衣柜里。 那件无辜的衣袍混入了凌乱的衣物间再也辨不分明。希尔德布兰由于身份的限制,衣服大多都是纯白色,如此一来,亨利那头凌乱的金发在层叠的衣料间就显得十分扎眼,如同余光中那些闪动着的金银丝线一般细细密密地映在眼前。 唇舌交叠的声响在半封闭的空间里听得尤为真切,身下是高高摞起的柔软衣料,身前却感受着男人强硬的力道,亨利赶在氧气耗尽之前用力把人推开,扯下半褪到臂弯处的衬衣朝他兜头丢了过去。 接过那团尚带有余温的衬衣,希尔德布兰低笑一声把他拉出来:“没忍住。” 亨利起身之后拍开他的手:“离朕远点。”说罢,回头在衣柜里重新翻找起来。 希尔德布兰看着那因为弯腰而些微下陷的腰窝,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暗,上前一步扣住亨利的腰,炽热的吻再一次落在他身体上,顺着优美的脊椎线一路辗转向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勾下他的裤头:“亨利,我想要你了。” 亨利闻言气息一窒,尚未来得及反驳男人的手指就插了进来,亨利扭身挣了一下却无意间让他入得更深:“唔,你是牲口吗?!”怎么总是随时随地发情。 希尔德布兰用力按在柔软的那点上叹息着说:“那看来这个姿势刚好。” 背入式,他和他的小马驹。 亨利的身体早就被他摸熟了,在以往那些针锋相对的年月里,希尔德布兰无奈中探索出了一系列快速挑起亨利情欲的方法。什么力度能在不弄疼他的情况下一次进入?从什么角度插进去最为顺畅?进入之后如何第一时间取悦他?诸如此类,消去了不少争执的过程。 这次自然也一样,在希尔德布兰对着他的敏感点来回戳刺了十几下后,亨利慢慢软下了身子,身体深处也逐渐烧起一团火来。昨夜容纳过男人多次的地方很快就泌出了爱液,黏腻的水声不断回响在两人耳边。 亨利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重欲的人,从前和希尔德布兰厮混在一处的日子不多,一月几次,就是短暂交心的那段时间也不过三五天一次,而每一次的时间都会长些罢了,不至于被他碰一下就败下阵来,也不常想着这些。但他发觉从昨天开始他的欲望就隐隐有要失控的趋势,和希尔德布兰靠得稍近一点都深觉浑身不对劲。 究竟是怎么了?! “在想什么?”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希尔德布兰咬上他的耳尖沉沉问了一句。 “哈啊……”亨利被他突如其来地顶了一下,朝前伏进衣团里,“你是不是,唔……给朕下药了!” “嗯?”希尔德布兰抽出手,不解地哼了一声。然而手下的动作却一刻不停,利落地解放出昂扬的阳物将它抵在柔软的穴口,缓缓挤了进去,“哪里不舒服?” 亨利心中暗骂一声,就是太舒服了,并且还总是渴望着这种被填满的感觉才反常! “你给朕用的药粉里……嗯……有没有另外,另外加了什么……催情的……” 希尔德布兰挺弄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之后忍不住低笑出声:“亨利……我怎么会给你下药,如果下药就能治一治你的口是心非,我早就这么做了。”伸手扳着亨利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炽热的视线紧锁在他脸上,“你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爱我。” 亨利的瞳孔有一瞬间缩紧,这自然没有逃过希尔德布兰的眼睛,低头吻在他的眼角上:“不要急着否认,好好体会我爱你的感觉……” 亨利偏开头,故作淡然地轻嗤一声,把自己埋进丝滑的衣料里,仿佛掩耳盗铃一般。 希尔德布兰一边细致地照顾他的前端一边慢条斯理地动作着,也不再说什么,只尽情地享受被紧密包裹着的感觉。 在亨利的静默中,希尔德布兰逐渐加快了动作,肉体拍打的声音愈发分明,每一次进出所带出的汁液顺着亨利大腿内侧蜿蜒而下,淌到脚踝处时尽数被卡在其间的裤子吸了进去,再寻不见踪影。亨利咬着一截约莫是法袍的腰带,舌尖抵在繁复的暗纹上,刮得他麻麻的。 亨利偶尔从鼻间溢出的一两声轻吟,有些沙哑也有些不甘的意味,似乎还没真正想明白之前那个问题。希尔德布兰怕他呼吸不顺,在又一次深深的顶入之后把他拉了出来,那截腰带从唇边滑落,顺势挂到了一边肩上。 “别忍,叫出来……”希尔德布兰将他翻了个身托在腰间,抵在柜门上自下而上地操进去。亨利无法,只能用双腿紧紧地缠在男人腰上以防滑落,湛蓝色的眼眸带着一丝轻嘲,斜睨着他。 这样的姿势看上去似乎是亨利占了上风,体内那物楔入得更深,轻而易举地刺到要紧的地方,除了因为猛烈的抛举致使呼吸有些凝滞之外,倒还算痛快。但他依然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这是怎么了……在和我赌气?”怪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那个事实?希尔德布兰吻上他,贴着他饱满的唇瓣轻声道,“还是亨利想听我叫……” 亨利扯下肩头的缎带将希尔德布兰惑人的双眼遮起来,双手利落地在后脑处绑了一个结:“你……唔,你叫……” 希尔德布兰也不理会那带有些微湿意的遮掩,透过耳边细碎的呼吸声他依然能分辨出亨利的状态,权当这是一种小情趣。 由于视线的阻隔,亨利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看着他被遮上那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眸之后仍旧不显一丝弱气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向来淡漠此时却勾起一抹柔和弧度的嘴角……还听着他从中吐露出直白而恼人的低吟:“陛下……你真紧……”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因嘲讽而叫他“陛下”,偏偏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假如时间再往前推两天,他一定会认为希尔德布兰这是在故意让自己难堪。但现在……他大概不敢吧。 亨利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执着,凭他的势力大可在全帝国的范围内找到更为顺心的情人,就算他谁都看不上也不至于单就盯着自己。他明明已经摆出了那样决绝的态度,可他依然不放弃,一直强势地纠缠着他,还把姿态放得那样低。 尽管希尔德布兰确实生于毫末,但他到底也爬到权力的顶峰,和自己分庭抗礼了。 亨利此时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什么都梳理不清,体内的热物也仿佛搅在心头,引得他心澜起伏,耳边偏还响着他持续不断的赞叹,从“好紧”“好软”到“好湿”,不堪的字眼说了个遍。亨利倒不至于因此而羞恼,就是听着有些心烦:“行了……闭嘴。” 希尔德布兰沉声笑了,准确地寻到他的唇吻住,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吻毕便专心动作起来。 日间的壁炉依然尽职地燃烧着,木材烘烤得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亨利在快要到达高潮时终于似是而非地叹息了一句:“好热……”引得希尔德布兰和他同时泄了出来。只是男人持续得久一些,滚烫的液体一股股打在内壁上,真切地应了他那句“热”。 希尔德布兰拉下眼前的束缚时,亨利尚未来得及收回在他脸上描摹的视线,见被发现了也不闪躲,待男人辨明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他才轻笑着应了一句:“就算被你说中了吧。” 亨利没有明确地说明希尔德布兰说中了什么,但他却似乎听懂了,难得地愣在那里,看着有些动容。 亨利松开攀在他肩上的手,带着一身薄汗落到地上:“去洗洗。” 希尔德布兰复又抱起他,大步进了浴室。 …… “你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爱我。” “就算被你说中了吧。” 大概,是这个意思。 清理完出来,亨利将露台和小窗的门通通打开,让冷冽的寒风灌进来将房中暧昧的气味悉数带走。身子懒懒的,不愿多穿衣服,只坐在壁炉前取暖。 希尔德布兰则站在衣柜前整理被弄乱的衣服,脏了的就取出来待洗,偶尔回头和亨利闲聊两句。 亨利一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这样和谐的情景很少出现,几乎可以算是从未有过。少了政事的烦扰以及心里的隔阂,他们不过简单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诸如罗马平民的生活以及哪个家族又多了一个继承人之类。 希尔德布兰自然地和他讲述着这些,仿佛他们以往的每一个日夜皆是这样度过。很快,亨利便将不适抛到了脑后,一心和他交谈起来。 收拾完衣柜,希尔德布兰走到亨利身前坐下:“中午想吃什么?” 亨利止住话头,看着他想了一会儿:“你做?” 希尔德布兰挑眉:“我做了你敢吃吗。” “谅你也不敢给朕下毒。” 希尔德布兰失笑,指尖在他额上点了点:“别总记挂着这些,只是怕味道你不喜欢。” 其实亨利不过只是说笑罢了,却不想希尔德布兰居然认真考虑了这个可能,事已至此他也被挑起了兴致:“你先做就是。” 希尔德布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凑过去把人吻住了。亨利的身体被炉火烘得有些发热,揽在怀里暖融融的很是舒服,可惜他大概是怕男人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不等他把舌头伸进来就偏头躲开了。 希尔德布兰没有继续纠缠,拿过一件大氅给他披上:“走吧,和我一起。” 亨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一路被他牵到了厨房。 厨房十分整洁,食材一应俱全,就连本不应出现在冬季的瓜果也都呈现在案上。侍从被悉数遣了出去,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亨利和希尔德布兰两个人。 墙角的烤炉滋滋地燃着火,亨利很快就把外衣解了挂到一边:“你要做什么?” 希尔德布兰净了手,将筛好的面粉倒进盆里:“面条好吗,再给你做一盘曲奇。” 亨利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希尔德布兰用沾了面粉的手在他眼尾摸了一下:“别露出这种眼神。” “你……”看着严肃起来的男人亨利息下了报复回去的心思,擦了擦眼尾,双手环在胸前看他究竟打算怎么弄。 面粉被筛得又细又滑,将水倒进去之后很快就和开了,希尔德布兰一开始动作还有些生涩,不知是太久没做还是从来就不会。亨利看着那软软的面团突然很想下手捏一捏。 希尔德布兰大概听到了他的心声,在把鸡蛋敲下去之前分出一小团递给他:“拿去玩吧。” 亨利侧过头:“朕才没那么幼稚。” 希尔德布兰三两下就将它捏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托在手心:“这样呢。” “……”亨利把它轻轻捏到自己手上,怕太用力会变形,“再捏一只。”这次他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弄的。 希尔德布兰从善如流地又给他捏了一只,只是他的动作很快,亨利根本没看清步骤。 “像不像你以前养的那两只?” “哪有这么胖。” “就是这样的,你总是逮着机会就给它们喂东西,把它们养得比我见过的其他兔子都要圆……” 亨利斜睨着他:“朕说没有就没有。” 希尔德布兰哼笑一声:“还挺霸道。” 亨利声音抬高了几分贝:“你有脸说朕霸道?!” “好了,”希尔德布兰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去给我拿几个鸡蛋过来。” 亨利环视四周都没看见鸡蛋的踪影,倒是瞥见了一筐类似的椭圆状物体:“这个?” 希尔德布兰看着他狐疑的神情手下动作一顿:“嗯,拿五个敲进盆里。” 敲?“啪”一声,亨利没估摸准力道,蛋液连同几片碎裂的蛋壳一同落到了面团上,他的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黏腻的蛋液,闻着还有些腥气。 “怎么是这样的?!”亨利赶紧洗手。 希尔德布兰用勺子把蛋壳挑起,接着拿了一个新的往碗沿利落一磕:“鸡蛋生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你平时吃的那些都是里面的蛋液,而且是煮熟了的。” “那你现在不煮吗。” 希尔德布兰又加了些面粉进去:“一会儿煮。” 这是一个让亨利感到无比新奇的过程,他不清楚希尔德布兰为什么好像什么都会,但想来也和他曾经的生活脱不了干系,修道院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 终于,希尔德布兰和好了一个面团,把它们放到一边等着醒面,又拿了一个空盆重复方才的动作。 “怎么又一盆。”亨利蹙眉,这次他闻见了牛油的香气。 “做面和做曲奇的材料不一样,”希尔德布兰递给他一个菜篮子,“帮我去花园里采点花回来。” “……什么花。” “想吃什么就采什么。” 亨利气息一窒,他哪知道哪些能吃?! 看出他的犹豫,希尔德布兰说:“就采玫瑰吧。” 亨利把一直趴在掌上的小兔子放进篮里,拎着它们就往院子走。他不要再留在那里被希尔德布兰有意无意地取笑了! 等亨利采完花回来的时候,希尔德布兰已经切好面条,并把它们放进锅里了。 “把花瓣摘下来洗一洗。” 亨利乖乖地照做。等洗得差不多之后他才发觉不对:“到底是你做还是朕做?!” “这样不好么,平民家的夫妻也不像我们这么有情趣。” “……谁跟你是夫妻。”亨利这话说得有些轻。 希尔德布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拿过篮子把花瓣的水沥干。 亨利被他闹得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希尔德布兰恍若未觉地将花瓣捣碎加进了面团里,很快,一盘亨利爱吃的花草曲奇就做好了,只消等烤炉把它们烘烤透就行。 在等待的过程中亨利突然就觉得饿了,意大利面焗煮出的香气一阵阵传入鼻腔,惹得他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吗。” “快了。我们到外面等吧,接下来只要装盘就行,让他们弄。” “嗯。”亨利瘾也过够了,厨房现在烟熏火燎的他不打算多待。 “给你的兔子呢。”路上,希尔德布兰见他手上空空的不由问了一句。 “嗯?我把它们冻在了雪里。” “为什么要冻在雪里?” “因为太软了啊。”亨利说得理所当然。 希尔德布兰哑然失笑:“你就是这么平白放着它,它自己也会变硬的。” “……”亨利甩开他的手,直直往院子去了。 天边不合时宜地下起了大雪,成片的雪花摇摇晃晃地落下来,轻柔地披盖在地上,一层又一层。希尔德布兰看着亨利蹲在花丛边,在雪地里扒拉了许久都不起来。 “找不到了?” “朕明明做了记号的。” 大概是被雪埋住了。希尔德布兰四下打量了一阵,突然往左边走了两步,蹲身在雪里一捞:“在这里。” 亨利意外地接过那两只冷硬的面团兔子:“你怎么知道。” 希尔德布兰颔首示意他看向面前的花丛:“这里都被你拔秃了。” 亨利捏起一团雪砸到希尔德布兰肩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希尔德布兰拍了拍肩头的碎冰,无奈地跟上去。 两人在餐桌旁坐定没多久,希尔德布兰亲手制作的餐点就被端上来了。 “好香。”亨利此刻毫不吝啬他的赞赏。香料的清冽和黄油的浓郁混合在一起,勾得他食指大动,他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地享受一顿午餐了。 尤其这还是他看着希尔德布兰亲手做的,感觉自然更为不同。 趁着热气叉起一口,罗勒和松子的甘甜很快就在嘴里漫开,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你还放了什么?” “猜猜看?” 亨利白了他一眼,又叉起一块透嫩的鳕鱼肉:“爱说不说。” 这天是小斋日,教徒禁食荤腥,鱼类蛋类却不限,虽然两人向来不守规矩,但卡诺莎城堡中的侍从大多不是他们的亲信,因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希尔德布兰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唇:“柠檬汁,解腻。鱼肉放得有点多,给你补补。” 亨利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的体力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不是想再打一架。” 希尔德布兰饶有兴致地挑眉:“床上?” “呵。”亨利咽下嘴里的嫩肉,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希尔德布兰没再接话,他们都习惯安静地用餐。 亨利意犹未尽地将用以伴碟的蔬菜也蘸着余下的青酱吃了,接着才拿过手帕压压唇,抿了口蜂蜜酒。 “好喝吗?” 一般贵族都看不上蜂蜜酒,除了相较红酒而言它的造价更为低廉之外,蜜酒的酒精浓度也相对较高,掩盖了不少蜂蜜本身的味道。但若是选用上好的蜂蜜,并能把握好蜂蜜和水的比例,再辅以一些罕见花果的汁液,未必不能酿造出一瓶口感绝佳的蜜酒。 此时亨利喝着的这个只是城堡前主人的藏品,算不上大好,不过他向来对酒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还不错。” “今天的餐点口味比较轻,配蜜酒刚好。如果你喜欢,我那里倒是搜集了一些更好的。” “再说吧,”他怎么觉得希尔德布兰今日似乎有些不对,“你今天是怎么了。” “嗯?” 亨利悠悠地往后一靠:“总觉得你在讨好朕。” 希尔德布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一直对你这样好,亨利。”见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把曲奇推到亨利面前,“尝尝吧。” 亨利犹疑着伸手拿了一个,心里还在想着他的话。 一直吗。 假如确信了希尔德布兰爱他的前提去想他先前做过的所有事,似乎……确是这样不错。只是他有时行事太过强硬,才会引起自己的不满。 亨利有些食不知味,希尔德布兰偏又补了一句—— “我会把你喜欢的、想要的,通通给你。” 第六卷 神圣帝国 第二十六章 两人在卡诺莎城堡一连住了半个月,其间亨利极少主动关注外界的动向,平定萨克森叛乱的余威犹在,他倒不担心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往枪口上撞。再说,在诸侯眼中他已经被革除了教籍,此时只身一人来到卡诺莎,不过是为了寻求希尔德布兰的“宽恕”,因此自然也没什么政务需要处理。 令亨利感到意外的是,怀有异心的诸侯并不多,趁此机会致信来拉拢希尔德布兰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他们不知道,这些写满溢美之词的信件希尔德布兰并没有多看一眼,转手就给了亨利。就连教会的事宜他也都放到一旁,沉心和好不容易追回来的情人腻在一起。 希尔德布兰的弱点都被亨利紧紧攥在了手里,别人又怎么拉拢得了他? 就这样,哪怕亨利身边没有一个亲信,他也对外边的局势了然于胸。 封山的大雪一日不停地落着,为本就冷清的城堡更添一丝萧瑟。侍从们被希尔德布兰遣得远远的,除了用餐的时候再见不到多余的人影,平时有什么需要都是希尔德布兰亲力亲为。亨利每天几乎只窝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做爱,日子过得十分休闲,久了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什么时候回罗马?”亨利放下书,合眼休息。 希尔德布兰从身后搂着他:“想回去了?” “也是时候了,朕不能离开太久。”尽管近来有些放纵,他却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职责。 “等把这本书读完吧。” 经过十几天努力,希尔德布兰让亨利软化了不少,彼此之间甚至比从前更为相安无事。亨利也很珍惜这种感觉,他发觉把时间消耗在争执上确实再愚蠢不过,之前是他太过骄傲,一点小事都不愿低头,这样久了反而容易折伤自己,以后不会了。 这个道理还是前几天练剑的时候希尔德布兰点明的。他说他的剑式向来一往无前,有时眼看着对方朝他弱处攻来也不愿退后一步躲开,宁可受伤也不示弱……最后还一脸了然地说他手上的伤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当时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愠恼。但事后冷静下来才发现,旁观者清,希尔德布兰说得没错。既然这样的做法会让他吃亏,他自然要有所改变。 后来希尔德布兰见他态度松动下来就找了一些书给他看,让他自己考量。现在他刚翻开第三本,不过…… “不看了,”他从小就不爱看书,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给朕说说吧。” “亨利愿意听我说?” “说。”亨利把书丢到希尔德布兰身上,自顾自躺进被窝里,“像从前那样。” 希尔德布兰哑然:“这可不是故事书。” “你想办法,反正朕不愿意再看了。” 希尔德布兰干脆把书放到一边,沉吟片刻:“和你说说我在修道院的事吧。” 亨利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应道:“唔。” 希尔德布兰侧身支在亨利枕边,将他半拢进自己臂弯里:“修道院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一开始我只住在靠近正门的外围,那里是专门用来接济难民的地方。但是我想我的人生一定不能永远靠着别人的施舍度过,所以我在五岁的时候真正成了一名修士。” 希尔德布兰在说着这些过往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情,相反,因为亨利就在怀里,他的眼中还有着淡淡的满足:“修道院的生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苦,人在里面至少不会遭受饥饿和疾病的困扰,只是要做的事比较枯燥而已。我们每天早早地起来劳作,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就开始诵读《圣经》,用过午饭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个小时,接着又是劳作……” 亨利打断他惊讶道:“修士也要劳作吗?” “当然,修道院虽然能获得外界的经济支持,但也需要内部人员经营,我当时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修士,这些体力劳动自然躲不过。厨房、药田、粮仓……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 亨利半阖起眼,在心里默道:所以你才会下厨,才略通医术…… 希尔德布兰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那时我只认得一些常见的草药,用法却不得而知,真正接触到医术还是在我到缮写室抄录典籍之后。很多希腊和罗马的古籍都被收集在修道院的藏书室里,把他们和教义编写在一起也是修士的任务。但其实我们都看不懂那些文字,只是机械地抄,抄得多了才慢慢猜到一些……” 那样的境况亨利想来只觉暗无天日,情不自禁地抬眼看向上方的男人,视线在不经意间触到一抹琥珀色的光,不由怔愣了一瞬。希尔德布兰英俊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忽明忽暗,见他看过来顿时止住话语:“怎么?” 亨利掩饰性地抿了抿唇:“说点别的。” 希尔德布兰轻笑一声:“果然,太无趣了是么。” 亨利别开脸:“还好。”他只是不习惯将希尔德布兰和那些庸碌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在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之前,是没有资格骄傲的。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骄傲是什么感觉。” “你的意思是,朕还不够强大。”亨利笃定的语气中带了丝不快。 “是。”希尔德布兰直直地应了一句,接着轻松压制住他踹过来的脚,“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强大的人,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敢说我无所畏惧,所以你没必要太过执着。” “但你正是因为执着才一步步走到这个位子上,你有什么立场跟朕说这个。” “我执着的不是权势。”希尔德布兰在亨利微卷的发梢上拨弄了一下,“一开始只是不想日子每天都过得那么无趣,每次有能到外面去的任务我都会领,后来院长看我表现积极又总是独来独往,就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交给我去做。” “见不得光的事?” “嗯,”希尔德布兰神色瞬间冷凝下来,“乱得很。” 亨利见他不想多说也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说回‘执着’。” “这样的任务做了三年,十三岁的时候我终于离开修道院,进入了教廷。”希尔德布兰没有马上满足亨利的好奇心,继续款款地叙述着,“很多人认为我野心勃勃,但其实从教廷总司铎到大副祭这十年都是顺其自然地度过的,教宗提拔我,我就再往上走一步,好好地活着是我那时唯一的目标。” 就在亨利快要不耐烦地坐起来时,他才真正切入了正题:“第一次兴起执念还是在我奉命入宫之后。” 听到这里亨利慢慢静下心来,本以为接下来的一切终于不再让他感到陌生——却没想到希尔德布兰竟然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当时大主教安诺隐隐有要篡位的迹象,前任教宗让我入宫争取先皇的支持……” 亨利闻言狠狠皱起眉头:“不,你那时明明……” “我隐藏了身份。”不等亨利质疑希尔德布兰便如实交代道,“前任教宗已经老了,而安诺身为选帝侯之一,不仅正值壮年,势力也不容小觑,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我不能贸然站队。” “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做了我的老师?父皇还真以为你厌倦了教会的生活才选择入宫。”亨利感到荒谬,“前任教宗估计也认为这是你为了接近父皇所使的手段吧,一举两得,呵。” 希尔德布兰抚着他白玉一般的脸颊,拇指擦过柔软的唇瓣,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若非如此,我不会遇到你。” 亨利不喜欢仰视的感觉,于是避开他的手坐了起来:“你是该庆幸,朕是一枚多好的棋子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难道你想说你对朕一见钟情?”看着希尔德布兰眼里翻涌的浓烈情绪,亨利自嘲一笑,“朕那时可只有十四岁。” “其实我当时……挺嫌你的。” 亨利难得自作多情一回,就这么被希尔德布兰拆了台,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希尔德布兰握住他袭来的手,顺势与他十指相扣起来,“你总是让我感到为难,要知道我就连杀人都毫不手软,但是对着你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分明是你承担不起杀害帝国皇储的后果,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我有上百种方法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哪怕先皇的耳目遍布整座皇宫也不会查到我身上。”希尔德布兰自负道。 亨利偏开头,躲过他灼人的目光:“为什么跟朕说这些。” “既然你想知道我执着的是什么,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希尔德布兰扣紧亨利的腰,也不在意他回避的态度,反而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本来只打算单纯地活下去,但是后来才发现我不仅要活着,还要纵情地活着。而你,能让我感到快乐。” “不是嫌朕烦吗。” “很快就不嫌了。我喜欢看你对我笑,也愿意让你牵着我,天知道我有多么反感别人的碰触,只是因为喜欢你才容忍了下来。” 亨利的耳尖渐渐红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淡然:“你的口味还挺独特。” 希尔德布兰明白他的意思,沉沉地笑道:“那时候只当养了一只小宠,后来,等你再长大一些了,才有了别的念头。” “小、宠?!”亨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危险。 “你不知道你那时有多可爱,温顺得就像只小猫……” 下一秒,希尔德布兰就被亨利翻身压制住了,微凉的手掌带着威胁的意味卡在颈间:“再说?” 希尔德布兰抬胯顶了他一下,半硬那处自然地嵌入股缝间,隔着柔滑的衣物擦过穴口,让人不由回想起昨夜被填满的感觉。亨利脸色愈发阴沉,手下力度不由缩紧。希尔德布兰覆上他的手背边细细地摩挲边道:“平时多得是人勾引我,他们脱光了跪在我面前求我占有他们,渴望从我在这里得到快乐……” 亨利的手越掐越紧,希尔德布兰的呼吸开始不畅,但他依然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可我一个都看不上……当我发现你看向我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时,我就知道……我只想要你……” 亨利松开手后,身下男人的脖颈处已然添了几道醒目的红痕。 “我只和你一个人做过,你也只能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我会对你好,给你庇佑,让你除了安心待在我身边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就算你偶尔迷路了,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 “嘴里只能叫着我的名字。” “心里、身体里,只能容纳我一个人。” 随着希尔德布兰一声声宣告的落下,亨利在怔愣间被他压回床上,炽热的亲吻凌乱地印在耳边、脖颈处、胸膛上,身体不可避免地因为他的动作和话语通红一片,脑海中也仿佛遭受了一次大清洗,那些所谓的骄傲和自恃通通被男人霸道的宣言挤到角落里,粉碎成零星的小点。同时,他也从希尔德布兰的语气中听到了深深的执念。 “你大概是……有病。” “想要你,爱你,这些都不是病,”希尔德布兰琥珀色的眼眸中蕴藏着化不开的疯狂情意,“我厌恶疾病,不会想要病一辈子。” 亨利被他不由分说地扯下裤子,有力的指节在穴口处草草揉弄了两下,下一秒更为坚挺的物事直直顶了进来:“唔!”他此刻只觉无比后悔,不该聊这个话题的。 但在一阵阵迅疾的抽插中他又不由庆幸,知道希尔德布兰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也好,以后就不会在听到他示爱的时候觉得不踏实了。恍惚间,双腿不自觉地缠上男人精壮的腰身,嘴里也开始溢出浅浅的呻吟:“嗯!轻一点……” 希尔德布兰低头咬住他的唇,将他的控诉尽数堵了回去,身下的动作不仅没有依言放轻,反而变换着角度往更深处刺入:“亨利。” 亨利正因他造次感到不满,听见他叫唤,抬眼时还带了丝小情绪。 希尔德布兰辗转着吻在他的眼尾,和下身猛烈的挞伐截然不同,这几个吻轻轻柔柔的,亨利神色间的不悦很快就消失殆尽,眼角眉梢渐渐舒展开来,因为快意而染上一抹春情。就在这时他听见身上的男人凑到耳边轻声道:“说你是我的。” 亨利恰好被顶到要紧的地方,闻言也不抗拒,大方地说:“你是我的……哈啊!” 希尔德布兰惩罚似的远离了那点,退到入口处浅浅逡巡起来:“听话。” 像是汹涌着的潮水刹那间退去,巨大的失落感让亨利咬紧牙关,眼角也溢出些微湿意。男人按着他扭动着套弄自己的柔韧腰肢,再一次引导道:“说你是我的……亨利。” 亨利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他想听就说给他听吧,何必闹得自己不痛快。想明白之后就遂了他的意,侧头舔上希尔德布兰的耳郭:“是你的,朕……嗯,朕是你的……” 卡在穴口那物霎时刺了进来,似乎去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炽热的前端挤压着湿滑的内壁,刺激出一股更为黏腻的液体。搭在腰间的双腿也被扛了起来,大力地折在胸前,希尔德布兰直视着他:“再说一次……” “朕是你的……你也,你也是朕的。”亨利不甘示弱地宣示着主权,既然把话说到这一步,以后希尔德布兰要是胆敢背叛他,就别怪他心狠。 希尔德布兰没有因为他眼里瞬间闪过的狠意产生动摇,反而被他的反应取悦了:“嗯,我也是你的。” “唔……”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回应的一声。 亨利垂下眼就能轻易瞥见男人在自己身下进出的动作,很快,他被强烈的羞耻感激得偏开了头,却不舍得叫停。待噗呲噗呲的水声愈演愈烈,那物也因为过于湿滑而频繁从体内滑出时,他才膝上一个用力把人顶开,翻身跨坐上去。 扯着衣摆将股间的黏液擦去一些,亨利握着烫手的茎体对准入口,将它完整地纳入体内,一坐到底。 好深。 这是独属于他的男人。 也是独属于他的享受。 这么想着,亨利嘴角不自觉地扯开一抹餍足的笑意。 倒错的体位没有给希尔德布兰的发力带来丝毫影响,掐腰挺干的动作一刻不停,见亨利笑了还闲闲地问了一句:“舒服?” “嗯……”亨利只觉骑在男人腰间比在马背上还要颠簸,几个气音不受控制地从鼻腔间泄出来,再多的话却说不出了。 希尔德布兰见状也不再多说,一心和爱人沉沦在欲望的浪潮中,任由快意在四肢百骸间游走。能让亨利亲口承认他的归属是意外之喜,这份满足连同身体上的快慰一同蔓延开来,带给他无尽的动力,以至于他现在只想把人做死在床上。 泄过两次之后,亨利又被他按着跪伏下来,眼前晃动着的不再是男人英俊的面容,而是被体液打湿的床褥。他的双腿早就酸得不行,不等希尔德布兰动作几下就慢慢软在被面上,让他顺势压住了:“够、够了。” 希尔德布兰紧贴上亨利光裸的脊背,双唇在漂亮的肩胛骨上吮出几点红梅:“还不行……还没把你填满。”方才射进亨利体内的精液早被他在一次次深入中挤了出来,他自然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 夜色深沉,就连窗外呼啸的寒风也消停了下来。连着几日都做到这个时候,饶是亨利身体素质再好此时也有些受不住,咬着唇边的枕巾渐渐开始昏昏欲睡。 希尔德布兰见他不再回应自己,侧头一看,发觉他已经合上了眼睛。 “累了?” “……嗯。” 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希尔德布兰顶到深处耸动几下,强迫着自己草草射了出来。拨开亨利额前的碎发替他拭去薄汗:“睡吧。” 亨利头还晕着,虽然尚未睡着,但也没再开口。 希尔德布兰用湿巾将彼此清理干净之后,亨利窝进熟悉的怀抱中,习惯性地枕到他的臂上,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两人原本打算多休息一天再回罗马,但变数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早晨起来,亨利撑着酥软的身体和希尔德布兰共进了早餐,以为这天又是一个闲适的日子,然而城堡里的静谧氛围却被两位风尘仆仆的来客打破了。 “陛下……” “大人。” 近卫长科林和神官尼诺在书房内长跪不起,脸上带着恨不能以死谢罪的悔恨神情。 两人见状便猜到定是外界发生了大事,不然向来沉稳的手下不至于此。 “有话起来说。”亨利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他依然保持着淡然。 “大人,海因里希从教廷监狱中逃了出去。”尼诺说。 亨利蹙眉,他倒是忘了派人回去把他放出来了。不过……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他做什么了。” “陛下,法国国王病逝,海因里希回去继承了王位,现在正挥军赶往罗马,意图,意图篡位。”科林犹豫着道。 亨利沉默了一瞬,希尔德布兰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回去。” “朕小瞧了他。” “大人,海因里希笼络了几个大家族,也收买了不少神职人员,现在正到处散播谣言,说您是伪教徒,还和陛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尼诺显然比科林冷静一些,说话还算有条有理,“我和科林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就在我们赶来卡诺莎的路上又接到他试图另立一位教皇的消息。” “亨利,他比你还要大胆。” 亨利没有理会希尔德布兰的调笑,弟弟包藏祸心的事实让他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即刻启程,剩下的路上再说。” …… 亨利端坐在华丽的马车中思索接下来的安排。希尔德布兰顾忌他的身体,硬是让他放弃了骑马的打算,只可惜就是在马车里他也一直紧绷着,没有片刻松懈。 希尔德布兰等了大半日也不见他开口,无奈地把人拉进怀里宽慰道:“放轻松,他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亨利过了几秒才说:“那不是你弟弟,你自然想得简单。”语气中却并无多少忧虑。 看来亨利也不担心皇位遭到颠覆,只是对如何处置海因里希感到为难。希尔德布兰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不怕他真的成事吗。” “海因里希兵力不及朕,也就只能在背后玩点小阴谋,他所笼络的那几个家族向来和朕过不去,朕早就想找个由头把他们通通处理了。之前顾及着名声不好下手,如今倒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亨利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缓缓道,“现在被败坏名声的可是你。” “他们不过只敢在罗马小范围地传播这些话罢了,其他教区并没有受到影响,至于被他收买的那几个神职人员……”希尔德布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等着吧,我会让你瞧一出好戏。” 亨利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早知道海因里希要谋反?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也许在萨克森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海因里希的野心,正因如此,他才会把人关押在教廷监狱里。 “不,我只是一直都在防患于未然。”希尔德布兰侧头在亨利脸颊上吻了吻,“等这次事了,我帮你整顿一下。” 闻言,亨利心下一凛:“不需要。” “亲爱的,我和海因里希不一样,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只是不想你太过劳累。” 亨利听出他话语里的真挚,也明白假如希尔德布兰真想自己做帝国的主人,只需另立一个傀儡皇帝即可,反正现在他也还没有被重新加冕。但还是不行,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觉得辛劳就说明他的能力不足,不然为什么希尔德布兰做起来那么得心应手? 因此亨利还是那句话:“不需要。” 他这次语气放缓了许多,希尔德布兰仿佛从中猜到了他的心事:“好,但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一定要来问我。” “……嗯。”亨利不情不愿地应道。 希尔德布兰分饰了亨利人生中许多重要的角色,他可以是尽责的老师,也能做一个贴心的情人,甚至因为长达十年的年龄差,有时还能让他体会到包容的……父爱? 大概是Papa做久了,不可避免地带了点父神的光环。 希尔德布兰推开车窗透风,发觉车马已经行进了一个白天,此时天边星幕低垂,由于远离了卡诺莎,呼啸的风雪也渐渐小了。 “睡一会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叫你。” “有些事还没想清楚。” “嗯?” “海因里希。” “他不过只是一个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悉数算来也只一年,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还感到为难吗。”就在亨利犹豫未决时,希尔德布兰进一步说道,“你不需要亲人,只需要我。亲人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这里都有,随你索取。” 亨利大为触动,但他还保持着起码的理智:“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是。”希尔德布兰低头看着他,平静道,“我会越来越爱你。” 亨利闭了闭眼,避开他惑人的眼神,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了。” 却不知说的是哪件事。 这一夜,亨利枕在希尔德布兰腿上睡得不甚安稳,做了许多细碎的、怪诞不经的梦。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在这些片段中上演着一幕幕闹剧——只除了父亲和希尔德布兰。 希尔德布兰睡眠很浅,当感觉衣摆被揪住的时候便醒了:“亨利?” 被唤醒的亨利瞬间忘却了梦境,清醒得不像一个久睡之人:“到了?” 希尔德布兰透过窗缝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天色已经透亮,风雪也彻底消停了:“还没,大概还有半天才到罗马。”说罢,帮他拨开颊边垂落的发梢,“还睡吗?” 亨利摇摇头,拿过水壶漱了口。他的脸色不大好,但看着还算精神:“海因里希估计只比我们晚一天到罗马,在此之前我们要把一切安排好。” 这时希尔德布兰摸出一张牛皮纸递给他:“我昨夜做的布防图。” 亨利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来展开。 “这不算越界吧,毕竟他也犯到了我头上。不过我做得匆忙,估计会有一些漏洞。”事实上,他是故意留下这些空缺等着亨利发现的,好维护他的自尊心。 亨利抿着唇一言不发,细致地检查了一下很快就把漏洞补上了。他自然知道希尔德布兰是有意为之,否则以他的心力根本不可能留下这些错漏:“做了就做了,下不为例。” “谢陛下宽恕。” 亨利置若罔闻,在牛皮纸背面写了些别的事项,接着推开窗把科林召过来,让他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把安排落实。 做完这一切,亨利才算彻底安下心来。 “吃点东西吧。” “嗯。” 也许因为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也因为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希尔德布兰,所以才会比以往每一次出战前夕感觉更为踏实。 又过一日,摇晃的车驾总算驶入了暌违半月有余的拉特兰宫。 “今晚就在这住下吧。”由于时机不对,希尔德布兰在帝国皇宫那边给亨利准备的惊喜只能暂缓几天。 幸好,亨利对此并无异议,甚至没有过多追问。只回过身对科林和尼诺说:“你们也去休息吧,辛苦了。” 科林心里一直怀揣着深重的负罪感,此时听亨利这么说忍不住红了眼眶,然而还不等他推辞尼诺就把人拉走了。 亨利并不怪科林,毕竟要不是自己临走时让他和希尔德布兰的人作对,海因里希也不会趁乱越狱。 “亨利。”希尔德布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怎么。”亨利循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希尔德布兰站在衣柜前拿着一件熟悉的衬衣:“你骗我,你没有把它烧掉。” 亨利一把夺过那件他言不由衷的罪证,并将它迅速塞到衣柜最底下:“你看错了。” 希尔德布兰笑着吻住他,在艳丽饱满的唇瓣上一通肆虐:“你是最好的。” 吻毕,亨利推开他,边脱衣服边往浴池走。待唇边的弧度平复下来时才微微回头,见希尔德布兰还在若无其事地挑衣服,咬牙催促道:“快来。” “急什么。”希尔德布兰忍住得逞的笑意,随手拿了两件衣衫跟过去。 简单地沐浴完,两人穿着宽松的睡袍坐在床边用晚餐,兜兜转转一圈生活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亨利来不及细想,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一旁的情报上。 “吃完再看。”希尔德布兰收起那沓纸,琥珀色的眼中透露着警告。 亨利争不过他,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于是没有多说,只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慢点。”希尔德布兰又说,“还是想我喂你?” “希尔德!”这下亨利受不了了,放下叉子瞪向一旁的男人,“你别得寸进尺。” “我们时间充裕,何必急在这一时。吃了两天干粮就不想好好享受一顿丰盛的佳肴?”希尔德布兰叉起一块焦香的嫩肉递到亨利嘴边,“啊……” 亨利偏开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反应,缓下语气道:“朕自己会吃。” 希尔德布兰动作不变:“可我突然想喂你。” 亨利记挂着那份资料,不想和他在这些小事上纠缠,凑过去把肉一口咬下,动作干脆利落,把好好的调情弄得像是抢食一般。 希尔德布兰哭笑不得地把叉子还给他,暂时息下了调笑的心思。认真起来的亨利有种别样的魅力,他光是在一旁看着也足够满足了。 终于,宫人进来收走了餐盘。 亨利迫不及待地翻出那沓情报。希尔德布兰把他抱到腿上,一边给他按摩胃部一边扫视纸上的文字。 情报里的信息比科林他们当初概括的要全面得多,包括和海因里希有过接触的人员列表以及他越狱的经过等等…… 看完之后亨利沉着脸将手中的纸张尽数揉碎,并发狠丢到地上:“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对朕怀有异心了!” “这不怪你。”希尔德布兰轻吻着他的耳侧安抚道。 “他竟然敢碰朕的人!”亨利气恨难消。 “亨利,伯莎不是你的人。”希尔德布兰的脸色也因为亨利的话而难看起来。 “可她曾经是帝国的皇后!海因里希和她通奸,还让她怀了孽种!万一朕那时真的答应和她合作,那帝国将来也会落到海因里希的手上!” “不要再提那个女人。” 亨利挣开他的怀抱,起身坐到一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还试图勾引过你,对不对?!他想把朕拥有的东西通通夺走……” “我还在,亨利。”希尔德布兰抚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琥珀色的眼中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还在,任何人都没办法把你我分开。” “你要是真的和他发生过什么,朕会杀了你……”亨利恨恨地咬牙道,“朕一定会杀了你。” 虽然亨利痛心于海因里希的背叛,但他更多是为君权被挑衅而感到愤恨。 “这样的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亨利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说,朕是不是不该把他视作亲人?其实早在他被送到法国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低估了人性中的贪婪和欲望。” 当年皇后把海因里希送回娘家也是出于政治考虑,她想让海因里希长大之后挣得王位,这样就能更好的支持他的哥哥。当然其中也有她自己的一份私心,她不甘心让同父异母的哥哥坐上那个位置,她是女儿身,政治资本本就弱了一层,虽然凭借她的手段未必不能做女王,但那样太过费事,不如和强大的亨利三世联姻,婚后多生几个儿子,让儿子替她去争。 原本一切都遂着她的构想顺利发展,只是没料到海因里希在法国王宫里见多了尔虞我诈,渐渐就走上了歪路。 亨利闭了闭眼:“就这样吧,他不再是朕的弟弟,朕也不会心软。” “嗯,别想他了。” 亨利将牵连到自己的事放到一边,转而和希尔德布兰谈论起他那边的麻烦:“这个人,你先前为了任命他为大主教不惜和朕争执,现在他转头就和海因里希联合起来,还试图取代你的位子,这算不算是你识人不清。” 他说的是先前希尔德布兰向他争取大品神职人员任免权那次,当时他见其中一个七品大主教的家族向来和他过不去,本不打算同意,后来因为他的强硬才不由妥协。如今一看,果然出问题了。 “我一开始就没想过真心捧他上位,不过想替你把人解决了而已,他向来爱把野心写在脸上,总会犯事的,但只要落到我手里就别想翻身。” “他们之所以会联手其实是你一手促成的?!” 希尔德布兰摇摇头:“我只是适度暗示了他一些事。”后续的发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那时为什么不和朕说清楚。” “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默默为他扫清障碍,习惯了毫无保留地护着他,即使被他误解也不解释。亨利不知道他这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还是其他,对此只默然道:“这个习惯不好,改改吧。” “嗯,已经在改。” …… 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些别的事,该知道的已经全然得知,该做下安排也都尽数安排妥当,亨利一时之间没有别的事情可想,脑海放空了一瞬。当他游离的视线就着烛光投射到希尔德布兰脸上时,身体突然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 几乎从未有过的一个主动的吻就这样落到男人唇边。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反应过来之后亨利心下有些发虚,但又不想被取笑,干脆拉着希尔德布兰睡袍的领子更加用力地吻了下去。 希尔德布兰有一瞬间错愕,不过他很快就从惊喜中回过神,揽着亨利配合他难得主动的亲吻。有了男人的回应,原本纯粹的亲吻瞬间变得火热,亨利不再满足于双唇的交接,开始把舌头也探了过去。 希尔德布兰含着湿软的舌尖不住地逗弄,葡萄酒的醇涩甘香在两人口腔间蔓延开去,让人仿佛染上一丝醉意。在这个醺然的吻中,两人渐渐起了反应。 亨利顺着男人的力道倒在床上,松垮的睡袍也被彻底拉开,希尔德布兰的手缓缓往他身后探去,却在中途被握住:“今天不做……” 和希尔德布兰做一次的时间很长,消耗太大,海因里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抵达罗马,他想保留一定的体力。 “嗯。”希尔德布兰吻了吻他,继续朝下动作,“我不进去。” 亨利犹豫着松开手。既然起了反应,总归要发泄的。 希尔德布兰把他含了进去。他这样做的次数不多,因此亨利亢奋得颤了一下:“嗯……”方才还亲吻过他的唇舌现在正以同样的力度侍弄着他的前端,湿软的舌尖直往小孔里钻,激得那处汩汩地溢出更多黏液——也都被男人尽数咽下了。 有了这个认知,亨利抚着希尔德布兰发根的手愈发用力,并仰起头一声声轻唤他的名字:“希尔德……哈啊……希尔德……” 当然也很快就射了出来。 “呼……”先前所有的郁卒仿佛随之被清空,亨利红着眼把希尔德布兰拉起来,揪着袖子给他擦去唇边的浊液,“下次吐出来就好。” “这有什么。” 话音未落,亨利突然翻身把人压住了,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低头朝他那物凑去。 希尔德布兰被他吓了一跳,在他碰触到自己之前把他拦下:“别。” 亨利抬头看他,眼神中透着决然。 “用手吧。”希尔德布兰将他拉入怀中沉声道,“我会忍不住。” 亨利顿了顿,下意识想说那就别忍了,但理智却在最后关头制止了他:不,帝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只依言用手帮他释放。 射出来后,希尔德布兰咬着亨利的脖子放下一句狠话:“迟早干死你。” 第二十八章 海因里希带着五千人马在第二天的正午时分顺利抵达罗马边境。 亨利接到消息时正和贵族诸侯们坐在帝国会议厅里,当然,解决了教会内部矛盾的希尔德布兰也在。 “海因里希来了,你们有谁想去迎接他么。”亨利端坐在主位上饶有兴味地发问。 本就置身事外的诸侯们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而那些和海因里希有所勾结的则尴尬地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亨利竟然能获得教皇的原谅,看着他们今天相处时的样子也不由暗自心惊:难道那些海因里希让他们散布的谣言是真的?! “没有人愿意?”亨利的视线从那几个尤为心虚的贵族身上扫过,“朕倒是听说你们交情不错。” “只是,只是一起喝过几次酒罢了。”其中一位挺不住压力,干笑着说。 “是啊是啊。” “对对对。” “是这样没错。”众人连声附和道。 海因里希正是借着吃喝玩乐的由头才和他们勾搭上的,彼此在私底下进行过不少交易,不过因为都是一些蝇头小利,亨利才没有察觉。 “既然你们这样说了,朕姑且相信一回。但是没有人去邀请,朕这个弟弟怕是要过些时候才能到了,你们不介意陪朕在这里等着吧。” “当然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这是我的荣幸。” “那个……”应和声中突然插入了一个犹豫的声音,“陛下,我,我还有事要忙,可能要暂时离开。” 亨利撩起眼皮觑了他一眼,隔了几秒才说:“去吧。” 那人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却并不无聊。亨利不管众人怎么想,坦然地和希尔德布兰凑在一边低声交谈,也毫不掩饰亲密的姿态。心腹时不时赶来回报前方的战况,看着贵族们青红相接的脸色,亨利心里只觉有趣极了。 光是在罗马,亨利和希尔德布兰手下的骑士加起来就有将近两万人,这还不包括近身卫队在内。亨利只调派了其中一小半用以防守,余下的部分则像先前那样隐匿于城中,如此一来,哪怕最外层的防线被突破了,城里也还有保障,同时亦起到即时监察敌方动向的作用。 海因里希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错算了希尔德布兰的能量,他没想到希尔德布兰竟然能在亨利眼皮子底下秘密培养出上万之众。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法国的兵力远不及罗马,再加上他刚登位,尚未服众,只是觉得不能平白错过亨利被罢免的时机才贸然行事。论武力他自知是比不过了,因此便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到阴谋上,装乖讨喜这么些年,他在暗中联络了不少人,只等着关键时刻能来个里应外合。 只可惜他又一次失算了。 当他被阻绝在城外只能通过心腹的掩护潜入城中,却又被反水的贵族在接头地点诱骗着擒获时,他便知道无论是强攻还是智取,都行不通了。 在前往议事厅的路上,海因里希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应对之法,却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最终,他决定届时见机行事,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被亨利赐死罢了。况且,他还算了解这个哥哥,尽管他们多年来甚少接触,但他向来见惯了阴私,亨利的性格对他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虽然眼里揉不得沙子,待人疏离,却极容易心软 。 也许自己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也说不定,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起事不知又要等到何时,光是这一次就已经筹谋了太久,他不愿再浪费时间了…… 就在海因里希琢磨着这些时,议事厅的大门已然近在眼前。 “陛下,方才我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了海因里希,经过一番搏斗,我和我的随从侥幸将他拿下,家里的事也来不及处理,第一时间就把人给您押来了。”见风使舵的贵族在亨利面前厚着脸皮颠倒是非,“不过我现在又要赶回去,您看……” 亨利唇边玩味的笑意愈发深沉,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个圈,接着微微颔首。 贵族以为他再一次应了自己的请求,松下一口气正欲离开,不想却突然被大步上前的王室近卫给制住了,并且不由分说地捂住他的嘴将他强硬地拖走。 余下众人见此异变心里更觉惊惶,从早上踏入这个议事厅开始,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亨利的变化,说不上来是哪一方面,总之,当不小心和他视线相接时,仿佛整个人都被那双透彻的眼眸看穿了。类似的眼神他们只在希尔德布兰那里接触过。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瞬间安分下来,现在只求两人不要翻他们的旧账,他们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乖乖地缩在庄园或城堡里自给自足,再也不闹什么幺蛾子了。 “你们都出去吧,让朕和‘亲爱的’皇弟叙叙旧。” 不等亨利话音落下,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转眼间会议厅内只剩希尔德布兰一个“外人”。亨利扫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你也走。” 希尔德布兰沉吟两秒,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有事叫我。” “……”亨利没想到他会当着海因里希的面吻自己,忍不住轻推他道,“走。” 海因里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在希尔德布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隐晦地抿了抿唇。 “咔嚓”,厚重的木门被贴心地关上,对于亨利的安全问题,希尔德布兰倒不担心,毕竟海因里希此时手无寸铁,而亨利仍然携带着佩剑。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么。”亨利靠坐在舒适的座椅上,闲闲地抿了口茶。 “呵。”事到如今,海因里希不再维持一向乖巧的形象,嗤笑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亨利对面,和他远远地对望着,“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是朕占了便宜。”亨利并不认为海因里希有哪里比不过自己,相反,假如易地而处,自己可能走不到他这一步。他所仰仗的无非就是多了他一倍有余的兵力而已,论心术,他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哈哈,哈哈哈哈哈……”闻言,海因里希突然大笑出声,“你也知道你占了便宜?!是啊!从小到大,你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而我,只是因为比你晚出生几年,就要去承受那些恶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亨利皱眉:“所以你就要报复朕?” “报复?!不,我只是要夺回我应得的一切!我的皇位,我的皇后……”海因里希蔚蓝的眼眸中燃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还有,那个男人!” “朕的皇位你夺不走,而他,”亨利没有被他的话语激怒,反而冷静地斟酌用词,“也不是你的。你所能要到的不过只是伯莎那样的货色罢了。” 海因里希顿时失了笑容:“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不过你也别瞧不起我,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出卖一切。那女人我玩了就玩了,不仅没什么损失,收获倒还不少。你呢?呵,几岁爬上了他的床?被男人操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亨利眯起眼:“朕不知道你还有打听别人床事的癖好……” “啪哒”,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希尔德布兰沉着脸站在门口:“亨利。” “?”亨利不解地望过去。 希尔德布兰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朝他走来,仿佛方才的不悦只是两人眼花,走到亨利身边时,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牵起他的手:“晚餐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怎么突然扯到晚餐上去了?亨利心中莫名:“晚点再说。” “晚点胃又该不舒服了,”希尔德布兰柔声道,“明知道我会心疼。” “……”亨利只觉浑身不自在,飞快地瞟了海因里希一眼,见他愣在那里一言不发,复又瞪向身前的男人:搞什么?! 希尔德布兰读懂了他无声的质问,顿时敛起表情强势地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还边说:“已经够了,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 这话说得亨利和海因里希皆是一震。 被拉着走到门口时,亨利才恍然道:“你说得对。” “站住!”海因里希大喊了一声,“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希尔德布兰终于主动和他说了一句话,然而内容却十分不留情面。 “你,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 “海因里希。”亨利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朕之所以还愿意再见你一面,不过是为了弄清你的想法罢了。现在朕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想听你叫唤那些不明所以的臆测。希尔德布兰是朕的伴侣,他在朕心中的分量要比你重得多,毕竟从你对朕生出异心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朕的弟弟了。朕不会杀你,但你永远也别想离开罗马,就这样吧。” 说罢,亨利示意希尔德布兰留下善后,自己则毫不留恋地甩手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希尔德布兰解决完海因里希的相关事宜回到拉特兰宫时,亨利已经独自用过晚餐坐在花园里消食了。 “亨利。” “去用餐吧。” 希尔德布兰装作没听出亨利话语里的回避,径自走到他身旁:“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去用餐。” 希尔德布兰不依不饶地提醒道:“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亨利垂下眼:“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不是情人,是伴侣,对不对?” 希尔德布兰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眼里是强硬的让他妥协的意味。 亨利被他看得败下阵来,扭头再一次语焉不详道:“不是。” 然而这次希尔德布兰却不打算放过他:“不是气话?还是不是情人。” 亨利沉默了许久。希尔德布兰蹲下来握紧他的手以示鼓励。就在他蹲得大腿都有些微微发麻时,终于听见一声含糊的—— “不是情人。” “再说一次。” “耳朵有问题?!” 希尔德布兰把人抱到桌上,卡进他的双腿间微微俯身道:“我想再听一遍。” “你已经听了两次。”言下之意就是再多的没有了。 “真的不能再说一遍吗?” 亨利紧抿着唇不说话。 “好吧,”希尔德布兰把人揽入怀中,无奈的叹息钻进亨利耳朵里,“让你一回。”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气氛渐渐沉寂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园子中隐约传来的虫鸣声。过了许久亨利才推了他一把:“快走,饭要凉了。” “陪我。” “朕还有事要做。” 希尔德布兰正想蛮不讲理地把人抱走时,突然想起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人了,对待伴侣态度应该更包容才对,于是话锋一转道:“那我陪你。走吧,一会儿让人把饭送过去。” 在去书房的路上亨利才想起某些关键:“希尔德布兰,朕先前说过,不许你干涉朕的政务。” “我只是在一旁用餐,不会打扰你。” 你的存在已经是一种打扰了。亨利揉了揉眉心,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结果就像亨利预料的那样,尽管希尔德布兰坐在一旁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屋内众人依然感觉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存在感。在心腹再一次忘了该说什么时,亨利终于忍不住挥手让他退下:“行了,明天再说。” “是。”几位近臣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诚惶诚恐地快步离开。 希尔德布兰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用完餐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换过,亨利本应对此感到满意的——假如他不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瞧的话。 “朕在考虑是不是该收回先前那句话。” “亨利,君无戏言。”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在亨利的印象中,教皇不该如此清闲。 希尔德布兰侧头想了想,片刻后站起身来:“你倒是提醒了我……”就在亨利以为他要离开时,希尔德布兰再一次把他抱到桌上,“在这里做一次,怎么样?” 亨利看着他,扯开嘴角吐出了一个久违的单字:“滚。” 最后当然没有做成。不过亨利的衣衫却实实在在的被解了大半。希尔德布兰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凭空添了几个鲜红的齿印,亨利下嘴的时候半点情面也不留,最上面那个已然隐隐渗出血来。然而希尔德布兰却生生被他咬硬了,急不可耐地把人一路抱回寝殿。 至于为什么不真在书房来一次? 先前希尔德布兰便说过,他也不敢说自己无所畏惧,事实上他最怕的,就是亨利和他闹脾气。 “够了。”亨利推开男人凑在自己胸膛上的头,意兴阑珊地制止道。 “怎么?”任谁在最后关头被制止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更何况亨利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希尔德布兰竭力压抑,眼神中仍不可避免地带了点不快。 “别总是动不动就发情,”亨利将滑落到颈后的十字架拉回来,拢了拢散乱的衣襟,“你这样让朕耽误了不少事。” “什么事。” “你说呢?今天的事务就没有处理完。”亨利越想越焦躁,从卡诺莎回来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投身于政务中,每和希尔德布兰多相处一秒,心中的负罪感就会越重一分。 希尔德布兰耐下性子和他说:“我都安排好了。” “朕觉得……”亨利犹豫着道,“我们不该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激动起来的男人打断了:“什么意思?!” “朕没有反悔。”亨利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但接下来的话却依旧让他难以理解,“朕只是希望我们能像之前那样,一个月固定见几次面就够了,平时你我都忙,总不能天天都腻在一起。而且我们都是男人,不该将重心过多地放到情爱上,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希尔德布兰被他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就连身上的热度都成功降了下去:“你觉得是你不够男人,还是我不够男人。” 亨利心中一直存着个难以启齿的担忧,希尔德布兰这句话明显戳到了他的痛脚,但为了维持自尊,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朕明天就回宫。” “亨利。”希尔德布兰只觉头疼,“你不妨把话说清楚,我不想每次一遇到分歧都要猜测你的想法。” “你觉得烦了是吗?!”这下又轮到亨利反应过激了。 希尔德布兰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亨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随手就要抄起枕头摔过去,希尔德布兰预知了他的动作,抢先一秒把“凶器”扔得远远的,并在亨利再次开口让他滚之前厉声道:“闭嘴!” 亨利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都被气红了:“你……” 希尔德布兰面无表情地把人拉过来禁锢在怀里:“安静听我说。”亨利挣了两下见挣不开只能把脸撇到一边生闷气,哪怕他正背对着男人,无论什么表情对方也看不见。在亨利面前,希尔德布兰永远都是先一步妥协的那个,他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语气也随之和缓不少,“我烦你总是把政事看得比我重要。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敢在我面前夺走你的注意力,我都想把他们通通毁掉。” 亨利腰间被勒得生疼,却因为他的话语怔在那里。希尔德布兰不管他在想什么,自顾自道:“要不是之前答应了要为你加冕,我真想让你一直做个庶民,就像在卡诺莎那样,你的时间始终是属于我的,多好。” “朕也烦你。”亨利哑声道。 “我的性格向来如此,你早知道的。” “不。朕烦你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亨利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根本不知道朕坚持得有多辛苦。” 希尔德布兰心里一动:“坚持什么……” 亨利却不再说了。 “亨利,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作隐瞒,你有心事为什么又怕跟我说呢。”希尔德布兰将沉默下来的爱人放回床上,转身落下床幔,让空间密闭起来,“这样会不会好点?” 亨利默默地把被子揉成一团,揽在怀里:“你转过去,别看着朕。”希尔德布兰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才依言转过身。等了许久,却听见亨利轻声道,“朕不想说。”气得他只想把人翻过去狠抽一顿。 可惜,他早已习惯了亨利这别扭的性子,也在瞬息间想出了对策:“亨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觉得你这个所谓的坚持,能继续多久。” 就是感觉快坚持不住了才会露出破绽,之前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亨利垂下眼不答话。 “就算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又会长得过我们在一起的这辈子吗。” 当然不。亨利在心中暗暗否决。 “假如不能,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难受呢?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笑话你。” “可是你会得意。”这次他终于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希尔德布兰回过身,故作讶异道:“我亲爱的陛下,小的尽心尽力伺候了您这么久,您还不愿意让小的得意一回?” 亨利张张嘴,艰难地憋出几个字:“你,你去把蜡烛灭了。” 希尔德布兰二话不说,撩开床幔下去把近处的火光通通吹灭,寝殿内顿时只剩殿门附近仍晃动着明灭的烛火,星星点点的光亮甚至传不到殿中,微弱得几近于无。 床幔被再一次掀开时带入了一阵凉风,却有温热的手掌顺着脚踝一路摸上来,最终停留在颊边,嘴唇也被同样的柔软碰了两下:“可以了么。” 一番动作之下,亨利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情绪,但又怕希尔德布兰不满,于是支吾着说:“朕突然想睡了。” “我……”希尔德布兰气息一窒,用力把人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我操死你。” 认真起来的希尔德布兰力度有些大,亨利根本无法把人推开:“起来,朕和你说别的。” “不听!”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朕。” 希尔德布兰动作一顿,接着慢慢退开。他很想说我已经足够尊重你了,但谁又来尊重我呢?每次你说不做我就真的不做,下身再疼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去,就因为我平时强势了一点就认为我真的不在意你的感受吗。 希尔德布兰索然地把之前扔到地上的枕头捡回来,拍了拍枕上去,淡淡道:“你说。” 亨利看出他的异常,但还是坚持着说:“朕明天要搬回去。” “你已经说过了,”希尔德布兰侧过身背对着他,“回就回吧。” 过了片刻,亨利见他仍不打算转回来,心下愈发忐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睡?”果然,最先憋不住的总是希尔德布兰。 “……没有枕头。” 希尔德布兰闻言不由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窸窣着回过身把人拉进怀里:“枕头脏。” 亨利像先前一样枕在他手上,听见他的话突然有些委屈:“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很不舒服。” “假如我以后每天都让你不舒服,你会不会后悔。” 希尔德布兰皱眉:“别乱想。” “对不起。”亨利破天荒地认了一回错,“可是朕回不去了。” 希尔德布兰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又在钻牛角尖了:“没有人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也变了不少,不是吗?但我从来不担心你会后悔,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到底喜欢现在的我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先前也问过,但希尔德布兰的回答太过虚无缥缈,如今想来根本不足以成为支撑他的底气,恍惚之下甚至忘记了惯常的自称。 希尔德布兰发觉了,但不打算轻易告诉他:“这不公平,亨利。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到你满意为止,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坦白一回?” “好。”假如你真能让我感到安心,我就也和你说清楚。 “你再骗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希尔德布兰恶狠狠地说。 “……可以。” 希尔德布兰顿时只想让他再骗自己一次。但他确实太想知道亨利究竟在介怀什么,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你想听什么。”他虽然答应得爽快,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现在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喜欢天天和你上床够不够。” 亨利没有回应,非但如此,还扭身转了过去。希尔德布兰尚未来得及多想,就察觉怀抱着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还是不听了。” 希尔德布兰拦在他腰部的手一个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扣得更紧,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隐隐的猜想:“你在介意海因里希那番话?!” 亨利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僵直的反应早已出卖了他,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等希尔德布兰说什么就缓声道:“他提醒了朕一些事。” 他说得艰难,希尔德布兰感觉也不痛快,霎时只想把种种可怕的刑罚施加在海因里希身上,好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但开解怀里这个敏感的爱人才是当务之急:“亨利,我们之间不存在相互利用的关系,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发泄欲望,下半身那点冲动左右不了我的想法,我想和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基于爱你这一个理由。” 亨利心里像是缠着一团乱线,无意中的一次拉扯让线团骤然缩紧,他有心想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开,却在手忙脚乱间越弄越糟,回过神后发现上面已然被打了好几个死结。不得已还是要求助希尔德布兰,让他帮自己理顺这一切。 现在他倒不怀疑希尔德布兰对他的感情,这个结本身就不存在,方才是他不小心想岔了才怎么都绕不过这个弯:“我没有接触过别的同性伴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但我就是隐约觉得我们这样不对。”他最大的心结实则是这个。 “哪里不对。”尽管亨利的话和自己方才所说的没有任何关联,希尔德布兰依然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 亨利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经常感觉你把我当女人看,你对我就像一个丈夫对着他的妻子。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会这样相处吗?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而言,应该是不愿意被这样对待的,可是我,我会偷偷地享受这种感觉……你让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亨利大概是真的憋久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希尔德布兰却总能听明白他想表达的一切。假如亨利一直坚持着不愿说出口的顾虑就是这个,那么他想说,他确实忍不住有些得意。 “咳。”轻咳一声,沉淀下飘然的心思,希尔德布兰严肃道,“亨利,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像别人那样相处?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同时还掌握着一个庞大帝国的命脉,就算我们再怎么张扬,都不会有人敢站出来指责我们半句。还有,为什么我对你好就意味着我把你当女人了?你又怎么知道别的男人不享受被深爱的感觉,事实上我也想听你说……你爱我。” 亨利微张着的眼皮颤了颤:“可你……也会想让我上你吗。”他这次根本不在意希尔德布兰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问题是,我不想啊。”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精力,明明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却感觉浑身发虚。 这是一个希尔德布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猛然发觉今晚的亨利十分反常,大概是习惯了他向来言不由衷的样子,当他坦陈出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时,反而感觉有些别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亨利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很奇怪是不是,我……” 希尔德布兰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下文,也许亨利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此期间,他大致想好了宽慰的话,轻手轻脚地把人翻回来,对着黑暗中隐约的轮廓郑重道:“不奇怪。从生理层面来说,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床上也有着一切合理的反应,只是相较于通过前面获得快感而言,你更喜欢充实的感觉。” 亨利认真地听着,希尔德布兰边说还边拉过他的手按揉起来,好让他感觉更放松一些:“从心理角度来看……亨利,你大概有些缺乏安全感,假如一件东西不是你通过自己的努力争来的,你都或多或少的持有怀疑。而在我们结合的过程中,算来还是我主动的时候居多,所以你才会时不时地感觉不踏实。但这其实是我的问题,我比你强势,有时候甚至让你感觉被冒犯了是我不好。你是完美的,你之所以会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不是因为你变得奇怪,而是因为你在逐步包容我。” 亨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像希尔德布兰说得那么好,可是从他的话语中似乎又挑不出错来:“真是这样?” “嗯。”希尔德布兰说得笃定,事实上他心里基本也是这样想的,先前不知道亨利在暗暗地自我怀疑,还以为他又在使小性子,现在想来不由有些自责,怪自己没早点发现这件事,刚刚还忍不住凶他了。幸好,他还有弥补的机会,“你也不用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逼自己埋首政务,你只要做自己当下想做的事情就好,以后你要是真不愿意我在一旁打扰你,那我会试着给你留出一定的空间,但一个月只见几次面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也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亨利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可朕还是要回宫。”拉特兰宫这边没什么烟火气,来往的神官各个面无表情,就算偶尔挂起一丝笑容,感觉也不是发自真心,远不及皇宫里诚惶诚恐的宫人看着有趣。 “我和你一起,之前说过在那边给你准备了一些小东西。” “……好。” 终于谈妥了。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的过程,幸而,两人始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都深爱着对方吧,就算偶有分歧,也没想要真正分开。 希尔德布兰在亨利额上落下一吻,用前所未有的虔诚语气说:“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他知道这对亨利而言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亨利不自在地闭上眼睛:“睡了。” “晚安。”希尔德布兰咽下一句未及表达的爱意,伸手替他掩好被角。 第三十章 第二天亨利醒来时,床上已经失去希尔德布兰的身影,只是枕边多了张字条——教廷有事,午归,一同回宫。 亨利独自洗漱完毕,走出寝殿时看见尼诺恭敬地候在一旁:“陛下。” “你不跟着他?” 说来,尼诺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虽然在教廷中也有任职,却总是跟在希尔德布兰身边充当侍从的角色,基本上希尔德布兰吩咐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完成,并且总能完成得很好。明明职位不高,却深受希尔德布兰信任,是他所有手下中分量最重的一个。 “属下失职,今天起得晚了些,大人早我一步离开了。”话虽如此,尼诺脸上却并无多少惭愧之色,他也没有因此挨罚。 亨利不置可否:“走吧。” 尼诺静静地跟上去。 用完早餐,亨利示意尼诺把科林找来,就在他欠身离去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一抹红痕从他松动的衣领间露了出来。 亨利眯起眼睛,没有即时叫住他,等和科林讨论完几个犯上家族的后续处理事宜之后,才单独把人留下来:“尼诺,不用去送了,过来。” 科林不解地独自往外走,却在刚踏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听见亨利命令道:“衣服脱了。” 尼诺虽也不知道亨利想做什么,但被他命令着脱衣服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只犹豫了一瞬就伸手去扯衣带。不想,已经走出书房的科林却折了回来:“陛下!”语气十分着急。 “还有事?” “属下……”却半天憋不出话,眼睛还时不时瞥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尼诺。 “没事就下去。”亨利看着两人的情状,觉得他们都有些反常。 “陛下,他怕是不认得出宫的路,还是让我去送送他吧。”尼诺整理好散乱的衣襟,淡淡道。 “快去快回。”亨利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多费口舌,挥手放过了他们。 尼诺这一去就消失了挺长时间,等他再次回到书房时亨利已经快将积压的政务处理完了,见人进来也没再让他脱衣服,只把他晾在一旁,直到把文件通通批阅好才冷不丁地开口:“你和科林是怎么回事。” 尼诺一愣,面不改色地答道:“只是有些小矛盾,不劳陛下费心。” “动手了?” 见亨利突然盯着自己脖子瞧,尼诺轻笑一声:“算是吧。” 亨利闲闲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是希尔德的人,朕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等他替朕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朕就把他调去萨克森,如何?” “陛下决定的事,属下不敢置喙。”尼诺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人很难猜到他的真实想法,也许希尔德布兰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让他替自己办事。 亨利心想:有时间不如去问科林,还是自己的人老实。 就在这当口,希尔德布兰回来了。 “亨利。” 亨利望过去,眼神闪了一下:“嗯。” 尼诺识趣地退下。希尔德布兰神色如常地走过来,丝毫不提昨晚的事:“你是打算在这边用午餐,还是回宫再说?” “现在就走。” “好。”说罢,希尔德布兰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外走,亨利垂下眼,没说什么。 路上,希尔德布兰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和他说起正事来:“我刚刚半路撞见科林,知道他是去处理那几个贵族,就让他把人交给我了,你不介意吧。” 亨利原本正在假寐,闻言立时睁开眼:“原因。” “你那边监狱里的钉子还没拔干净。” “朕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但这还需要一段时间不是么,”希尔德布兰如实说,“我把他们和海因里希关到了一起。” 他这是不打算让海因里希好过。亨利漠然道:“随你。”随即又想起一事,“你那边的人都解决了?” “你是说被收买的那些?” “嗯。” “他们没有背叛我,相反,后来他们在诸侯面前还反咬了海因里希一口,胁迫神职人员这项罪名让他失了不少民心,若非如此法国那边还不会那么轻易放人。本来想让你看这场好戏的,可惜你走得早。” 亨利语气有些酸:“你倒是治下有方。” “也算是时机不巧,前不久教廷内部才换了一次血,他挑在这个时候自然讨不得好。”见亨利还想继续打听,似乎又有些不好开口,希尔德布兰大方地和他分享秘诀,“海因里希给予他们的不过只是些身外之物,而我手上却捏着他们的把柄,孰轻孰重他们分得清。你可以让人去搜集诸侯们见不得光的丑闻或者弱点,每个家族都会有那么一点腌臜事,掌握了这些就不怕他们不听话。” “嗯。” 亨利现在还年轻,经验不足是自然的,慢慢来吧。有希尔德布兰在旁协助,总归出不了乱子。 “到了。”希尔德布兰先一步下了马车,站在一旁扶他。亨利原本自己就能轻松跳下来,但他感觉对方似乎有些郑重其事,于是便顺从地把手搭了上去。 从整体外观上来看,帝国皇宫依旧是从前的样子,洁白的外墙搭配高高架起的厚重罗马柱,典雅而不失恢宏。 亨利忍下心中的好奇,缓步朝里走去。平时马车都会直接驶入宫中,今天倒是在宫门前便停下了,想来这外间的露天园林中就藏着所谓的“惊喜”。 两人没走多久,亨利果然就发现了那个惊喜。 广阔的绿茵地上贯穿着一条笔直的花岗岩大路,为了使平平无奇的道路看起来更为美观,在宫门到正殿这段大路的中心处原本伫立着一座优雅的喷泉,而如今那个地方却被改成一座石台,台子上依旧立着相同高度的物事,只是被一块洁白的绸布盖住了。 希尔德布兰站在石台五步开外松开手:“去吧。” 亨利步上石阶,揪着那块绸布轻轻往下一拉——两座石像顷刻间展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亨利在看清它们之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久久不能言语。 “喜欢吗。” “你……” 那两座石像明显是两个男人的样子。一个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傲然站立在高处远眺着宫门方向;而另一个则单膝跪在他身边,眉目温和地执着他另一只手,亲吻他的手背。 “我知道你不喜欢拉特兰宫,所以把雕像放到了这里。不过铜像感觉有些突兀,我就自作主张换成了石雕,你觉得怎么样?” 亨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和自己等高的“希尔德布兰”的头顶,初春的阳光烘得石面十分温暖,能工巧匠也将它打磨得异常光滑,摸上去只觉手心有些酥麻:“挺好。” 挺好的。好到他根本说不出违心的话。 “你真不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是你要的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 “你应该知道那不过只是一句戏言。” “假如你没有想过,又怎么会那样说,”希尔德布兰把人按在石像上俯身吻过去前,叹息着说了句,“我都明白的。” 亨利拉着他用力吻了回去。 两人分开的时候,亨利本就饱满艳丽的双唇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希尔德布兰用拇指在上面擦了两下,没敢告诉他,只重新牵起他的手:“走吧,里面还有。” 亨利也不说自己由于缺氧以致腿有些软,强作镇定地和希尔德布兰继续往里走。 顺着长廊一路走来,亨利再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少了往来的宫人整座皇宫显得格外寂静,一时之间只能听见两人同起同落的脚步声。直到绕过前方正殿来到闲适的生活区,周围的景致才慢慢有了变化。 迈过最后一个拱券,亨利进入别致的庭院。放眼望去,整座庭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有些是本就存在的,只是生长得更为茂盛。而更多的却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些品种的花草无一例外,都被亨利制成过标本,也都是希尔德布兰曾经折来送给他的。 亨利走到一簇叫不出名字的花枝前:“朕从来没在罗马境内见过它们。”那是他幼年定居在德国时,寝殿四周漫地盛开的野花。 “两边的土壤特质不同,它们在这边无法存活。” “那现在……” “我把这一圈花土都换了。”希尔德布兰说得轻描淡写,亨利却忍不住数落了一句:“奢侈。”这么大范围的移植栽种,再加上从德国运来的土壤,还要保证它们从严冬中存活下来……一切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只要你看着高兴就值得。”希尔德布兰朝他伸手道,“来,还有一些小东西躲着不愿意出来。”亨利跟着他走到院墙下,渐渐地,他看到许多熟悉的物事,也大致猜到了那些所谓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这是你搭的吗。”亨利蹲下来看着面前几个歪歪扭扭的兔子窝,“还是那么丑。” “我想做得和当年一样,不过好像失败了。” 亨利把手伸进窝里揉了两把毛茸茸的肉团:“你这是何必。” “当时想着一定要把你哄回来,可惜我只能想到这些。” “你就没想过朕可能已经对这些失去兴趣了吗。” “总要试一试。” 亨利起身拍了拍手:“还有吗。” “大概没了吧。” “大概?” “嗯。”希尔德布兰把人带回寝殿,站在那个隐秘的收藏室前示意道,“这里我没动,只是整理了一下,所以不算。” 亨利环顾这座暌违了近乎半年的寝殿,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温暖的归属感,脱去外衣坐到床上,只觉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他曾经以为在父母逝世之后就不再有家了,但此刻他又恍惚有了家的感觉。 希尔德布兰走到他身前:“累了?” 亨利一言不发地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结实的小腹上,过了许久才用德语说了句:“谢谢。” 希尔德布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轻笑着在他后颈上揉捏几下,紧接着向他表达了虽然感觉有些破坏气氛,但却是当下最真实的想法:“晚上可以做吗?” 果然,亨利当即敛起情绪放开他:“嗯。”却没有拒绝。 “在院子里可以吗。” “到时再说。” 晚餐过后,希尔德布兰打着消食的名义把亨利带到了庭院里。亨利对他昭然若揭的心思故作不知,只想看他究竟要怎么开始。 高悬于枝头的月亮将清辉洒落一地,希尔德布兰早先让人秘密放置在院中的一张大床突兀地暴露在月色下,亨利看着那飘扬在夜风中的床幔忍不住笑了:“你真是……怎么不干脆把浴池也建在外面。” 明显讽刺的语气在希尔德布兰听来却自动变了质:“好主意。”说罢就要招人搬一个浴桶过来。 “行了!”亨利打断他,“不嫌丢人。” “怎么会,多么浪漫的享受。” 亨利干脆回到屋内,径自往浴池走。他才不要在寒冷的夜风中泡澡。希尔德布兰自然也跟了过去,心里还盘算着伺机在浴池里先来一次。 于是亨利泡得正舒服间,腰部突然被一条有力的臂膀缠住了,希尔德布兰半点招呼都不打,毫不客气地往他身后探去。 亨利在他熟练的揉弄下很快就感觉身体开始发热,比池水更显滚烫的热力从底下一路烧上来,烧得他脸色发红:“轻点。” 算起来也有几天没做,他那里早已恢复紧致,一截指头探入其中都觉费劲。希尔德布兰按捺下心头的急切,把手指抽出来,送了一些滑腻的温泉水进去。亨利理所当然的被烫得一抖,但也比胀痛感觉好得多,于是咬着下唇没有多说。 “别咬。”希尔德布兰低头从他唇边慢慢吻过去,撬开紧咬着的贝齿勾滑入内,有力的舌尖将亨利的柔软诱到自己嘴里,细细地吸索起来。 亨利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腿让他进入得更深,细碎的呻吟也从微张着的唇边溢出:“唔……” 片刻后,希尔德布兰见已经顺利进入了三指,便立刻换上硬得发疼的那处抵上去:“我要进来了。”亨利斜睨着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别……”别那么快。然而话还未及出口,希尔德布兰已经尽根没入了。 “太紧了。”下身被亨利的紧致箍得更疼,希尔德布兰不由咬牙感叹,“放松一些……” 亨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习惯这感觉,直到发觉不那么疼时才试着自己动了两下。希尔德布兰见状顿时放心地动作起来。 两人在浴池里泄过一次,亨利分不清身上究竟是汗水还是池水,推开在自己颈边作乱的男人,皱眉道:“有点热。” 希尔德布兰起身拿过浴巾,把人裹住的同时一把将他扛到肩上,大步朝外走去。亨利下腹重重地抵在男人肩上,方才射入体内的白灼因为这个动作溢了几摊出来,让本就湿润的股间更显黏腻。被大力抛到庭院中那张突兀的大床上时,亨利忍不住夹了夹腿,发觉又流出了一些,他着实不喜欢这种感觉。遇到这样的情况要么把它清理干净,要么让人进来继续堵着,兴致还未消下去的亨利选择了后一种。 希尔德布兰只见床上的妖精悠悠翻了个身,揽着一只松软的枕头自顾自趴得舒服,带有晶亮黏液的臀部还微微抬起,幅度极其微弱地晃了晃:“快进来……” 希尔德布兰见状哪里忍得住,甚至来不及上床就拉着人狠狠顶了进去。 “嗯!”被一下顶到最深入的地方,亨利满足得仰起脖颈呻吟出声。 希尔德布兰就着插入的姿势俯身拿过又一只枕头塞入亨利腰下,让他趴得更自在一些,如此顶弄了百来下,亨利终于忍不住要求道:“唔……你,哈啊……你上来……”因为不愿意踩在草地上,他只能跪在床边接受男人的挞伐,久了大腿和后腰都有些发酸。 希尔德布兰从善如流地上了床,利落地把人翻回来低头吻过去,由于亢奋还一不小心咬破了对方下唇,铁锈味在彼此嘴里蔓延开,但他们都来不及在意,只专心投入到这场露天的性事中。 在又射了两次之后亨利将希尔德布兰推倒在床上,懒懒地跨坐上去。从半掩着的金色床幔间看进去,只见一道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光芒的人影状似骑马漫步般,悠然地起伏着。 由于高涨的性欲在几次的发泄中得到了缓解,此时正是温存的时刻,亨利甚至还有闲心打量四周独特的景致。也不知道是不是希尔德布兰故意为之,他们身下的大床虽然周边都拢着幔布,但床架顶部却是中空,只消抬头就能望见天上密布的繁星,再衬以不远处奇花异草的芳香,确实还……挺浪漫的。 亨利前端被男人照顾着射了出来,身后也予以回报一般骤然缩紧:“嗯……”几次下来他已经快到极限了,不由喘着气卧到希尔德布兰宽阔的胸膛上,拉过浴巾往身后擦去。“不做了?”希尔德布兰见状问了一句。 亨利动作顿了顿,哑声道:“你还想要?” 希尔德布兰在他额上拨弄了一把,替他拭去发丝间的湿意:“要是觉得累就算了。” 累倒还好,就是后面有些发烫,感觉也射不出什么了。但亨利犹豫了一阵却说:“等等吧。” 希尔德布兰惊讶于他的妥协,虽然也不是非要不可,不过他确实还想再做一次,于是伸手在亨利腰上按揉起来,好更快地缓解他的不适。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亨利终于撑起身子。希尔德布兰正要顺势把他压住时却听他说:“后面疼。”不待他失望,亨利用浴巾把他蓄势待发那处擦干净,“别看。”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条沾上两人体液的浴巾被丢到了脸上。 接下来亨利的动作让希尔德布兰震惊不已,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扯下挡脸的浴巾。坚挺的下身被纳入一处柔软的所在,前端铃口溢出的黏液也被尽数舔去,突如其来的挤压感让他意识到那似乎是个吞咽的动作:“亨利……” 亨利握住希尔德布兰抚上脸颊的手掌,不让他继续打扰自己,低头将他纳得更深一些,由于那里已经被自己擦过,因此倒没有让他生出多少排斥心理,只是尝着感觉麝香味稍重了些,渐渐地下身也跟着抬起头来。亨利干脆骑在男人一条腿上,压着他的小腿往上蹭,偶尔被腿上的毛发刺到前端还会让他不自觉地颤抖。 希尔德布兰把浴巾丢到一旁,不敢看他,怕自己忍不住:“亨利,转过来……” “嗯?”很快他就明白希尔德布兰的意思,支身变换了方向,“唔。”下身同样进入了一处柔软的地方,亨利安下心来继续舔弄的动作。 只是希尔德布兰远不如他安分,有时吸着吸着就会侧过头咬他的大腿内侧,后来亨利知道他是嫌自己慢了,在提醒他快些。他自然不会听从,反而故意去咬他的前端,让他别催。 尽管被伺候得舒服,亨利却一直射不出来。希尔德布兰自然也发现了,于是突然抬手在他后方探入一根手指,摁着那点压了几下…… “嗯!”亨利瞬间就想坐起来,奈何下身还被含着,“要,要出来了……哈啊,别!”希尔德布兰指尖愈加用力,嘴里同时重重吸了一下,“啊啊啊啊啊!”亨利瑟缩着挺了挺腰,握着男人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两人同时泄了出来,只是亨利射在希尔德布兰嘴里,而希尔德布兰则射到了他脸上。 “呼……”闭眼平复下呼吸,希尔德布兰把人拉回怀里歉疚地擦去那些灼液,亨利避开他的眼神低头靠入温暖的颈窝里。 希尔德布兰吻了吻亨利耳垂,柔声道:“要不要洗洗?” 亨利片刻后才应了声:“嗯。” 于是希尔德布兰把人抱回屋里。 被伺候着细致地洗漱完,亨利看了眼屋里的床颇为不自在地说:“想睡外面。”只是因为感觉比较新鲜而已,绝对不是因为认同那样的布置。 希尔德布兰轻笑一声:“好。”说罢,回头多拿了床被子,“外面比较凉。” 最后当亨利看着天上的星斗慢慢合上双眼时,听见希尔德布兰在耳边说:“下个周末……”结果来不及听完就睡着了。 赫德白兰 完结章 之后几天两人的生活逐渐变得平稳有序,早上起来一同用过早餐,希尔德布兰有时会回教会主持仪式,有时则留在宫里处理事务。而亨利却正好跟他错开,只等一天的事务都解决完他们才会碰面,不然总有人会分心。这样既保证了彼此工作的私密性,也能提高不少效率,是两人目前一致认同的相处方式。 假如某天没什么要忙的他们就会另外安排时间,要么到周边城镇走走,要么窝在宫里厮混,这样的生活在亨利看来是再满意不过了。 周末在两人不经意间如期而至,这天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宫人们一大早便来去匆匆,似乎在为某件大事做准备,就连寝殿里也一反常态地站满了人。 希尔德布兰从一旁宫人手上拿过一件正红色绣金丝图纹的礼袍,神情专注地将它披到穿着白色勾金边丝绸里衣的亨利身上,随后又把一件件样式繁复的金饰帮他佩戴齐整,视线在长身玉立的年轻君主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确认没有任何不妥时,才将最后一件暗红嵌金丝镶绣的曳地皇袍替他披上。 这一身装扮比三年前亨利加冕时所穿戴的更为华丽,希尔德布兰早在写下除籍诏书时便想好了礼服的细节,派人在全帝国范围内挑出上百名一流绣师,花费两月有余才将它们成功制作出来。他也反复幻想过亨利穿着这套礼袍时会是多么完美的样子,如今看来效果却不仅是完美而已,还让他不可自抑地生出一股破坏欲,想看看衣料撕碎之后又是什么感觉。 亨利打趣般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看够了么。” “亨利,”希尔德布兰喉结动了动,悄声在他耳边说,“我想吻你。” 亨利透过他的肩头往后看了一眼,见众人皆本分地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侧头在他唇边印上一吻。一触即分的亲吻自然不能满足希尔德布兰,但看在亨利主动的份上只能努力按捺下心中躁动,克制地退了一步。 教皇加冕时的法袍要比皇帝的简单,同样是红、金、白三色组合,只是白多红少,并且金丝图纹相较而言更为简洁,身上也不用过多佩戴金饰,亨利很快就替他穿戴好了。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极为满意对方的样子。 “走吧,要去为你加冕了。” 庆典专用的华丽马车穿越了大半座罗马城,最终来到城中的西北角。亨利曾在德国亚琛受冠加冕,如今却改到了罗马的赫德白兰大教堂——也是希尔德布兰少时居住过的地方。贫民窟的改建历时半年,总算顺利赶在这天之前落成了。 象征圣洁的纯白外墙,庄严恢弘的巨型穹顶,精雕细刻的天使浮雕,种种都使这个片区焕发出无限生机,连带着周遭环境也变得洁净许多。 亨利一下马车,便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陛下。”克洛维从教堂门口一路小跑过来,顾不得维持自己勃艮第国王的形象,“陛下您今天真好看。” “谢谢。”亨利想摸摸他的头,但当着众人的面最终还是忍住了,“又长高了一些。” 克洛维嘿嘿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和希尔德布兰见完礼后他总算想起了今天的任务,乖乖绕到亨利身后替他托起曳地的长袍:“陛下,您紧张吗,我一会儿会陪着您哦!” “好。”亨利不怎么紧张,倒是十分期待。 希尔德布兰先一步进去准备。很快,亨利听见里面响起了管风琴和教士们吟诵的声音。 “陛下,可以进去了。” “嗯。”亨利深吸一口气,循着乐声抬步往里走。 可容纳上万人的赫德白兰大教堂中早已坐满了观礼的嘉宾,其中有各国王孙,各骑士团的代表以及各教区的主教等,见亨利进来他们皆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迎。 亨利视线只在他们身上短暂地扫过,下一秒便停留在圣台边的男人身上,再也不移开了。 从门口到圣台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亨利一步步沉稳地走过去,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和希尔德布兰多年来相处的片段。他们之间有过争吵,有过误解,但仔细算来还是快乐的时候居多,最终也因为始终执着,始终深爱走到了一起。尽管他从未亲口表露过爱意,但他所想的事希尔德布兰总能了然于胸,大概正因如此,他才不再追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他心里,希尔德布兰和帝国有着相同的分量。 亨利站在圣台下停住脚步,希尔德布兰过来牵着他走上浅浅几级白玉阶梯。接下来亨利本该单膝跪下接受绶冠仪式,但就在他犹豫着准备屈身时,却被带着坐到了上方的宝座上。 希尔德布兰没有特意解释自己非同寻常的做法,手上装模作样地拿了本宣誓协议,却看都不看一眼,背对着众人用灼热的眼神和亨利对视。亨利端坐在他面前,视线相触时面上带着少有的温柔神色。如此过了半晌他才眨了眨眼,无声地示意“赶紧开始”。 协议书上的内容是希尔德布兰一字一句亲手写就,因此早已倒背如流,此时他的视线依旧没有转开,琥珀色的眼眸里始终倒映着亨利的身影。 “亨利四世,你是否愿意遵循《圣经》指示,统治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各诸侯国及每一寸所属于你的土地,关爱并保护帝国境内所有归顺于你的子民?” “是的,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 “……” …… “吾以上帝之名,赐予亨利四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头衔及生杀予夺之权柄,愿你爱护子民,守四方安定,与天地同岁,争日月之辉……” 说完,希尔德布兰从一旁的正红色天鹅绒托盘上端起纯金打造的镶宝石皇冠,郑重地将其戴在亨利头上,接着便是权杖、徽章等一系列象征无上皇权的物事。 最后他拿过加冕戒指,在神官退下后执起亨利的手,用比方才更为庄重的语气说:“亨利,你愿意爱重希尔德布兰,包容他,陪伴他,直至生命的尽头吗?” 亨利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目光对上那双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琥珀色眼眸,过了片刻才颤声道:“是的,我愿意。”戒指被稳稳地套入无名指中,亨利戴着它在加冕协议书上签了字,如此一来,仪式便进行到最后一步。 希尔德布兰抬起亨利的脸,微微俯身,将本该落在额上的亲吻印到了他的唇上。 由于角度问题,观礼众人倒看不清他们确切的动作,只是发觉教皇大人似乎停留得有些久。知道真相的罗马贵族以及神官近侍默不作声,掩饰性地抬头看向上方穹顶,不料却无意间发觉那壁画里的耶稣像……似乎和亨利有些相似。 看来亨利这皇位短期之内是无可动摇了。 …… 圣台上的两人结束了短暂却浑然忘我的亲吻,希尔德布兰拉着亨利站起来,在向众人宣布狂欢庆典开始前,轻声对亨利说:“我的戒指在宫里,回去给我戴上吧。” “好。”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